第30章 第30章

不怪燕恒不信，连叶贞韵也有些讶然，因为原主的记忆中，靖王是个温和儒雅的人，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虽然没立过什么大功，但对着平民百姓们，从不摆王爷架子，有受了冤屈求到他那儿的，他查过后发现是真，也会为人出头。

        这样一个风评极好的王爷，怎么可能杀害一方城主？莫不是那宿城城主犯了大错，连靖王都忍不了的那种？

        叶贞韵看向张素同，猜测他在说假话的可能性有多大。

        张素同没看见她目光一般，低着头继续道：“靖王想要父亲在立储一事上支持他，父亲说他只效忠大燕皇帝，不愿在立储一事上站队。靖王因此记恨父亲，又怕父亲把此事泄露出去，先是给父亲安了个勾结外敌的罪名，又等不及朝廷的裁决，制造意外一把火烧了城主府，我全家八十九人，只有我一人因在外游历，才幸免于难。”

        燕恒越听脸色越沉：“你可知，诬陷皇室可是重罪？”

        张素同抬起头，居然朝燕恒笑了一下：“我九族只剩了我自己一个，王爷觉得我会怕吗？今日若不是遇上王爷，怕是连我都要死了。”

        燕恒眉头紧皱：“你可有证据？”

        “有！”张素同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布包：“这些是……”

        燕恒看了那布包一眼，上面还有着血迹，显然是拼命才保存下来的。他打断道：“你把证据拿出来，就不怕本王同靖王一边，拿到证据后把你杀了？”

        张素同震惊了：“你，你同靖王是一伙的？不是说靖王抢了你最心爱的女人？”话刚说完，他听到了一声笑。

        燕恒看向嗤笑出声的叶贞韵，立刻又移开了目光。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何心虚，有心想要辩解，偏偏张素同说的又没错。

        他有点烦躁，搓了下自己的手指，冷声道：“来人，把此人绑起来，待入了霖城再做处置。”

        两个护卫前来要绑张素同，张素同爬起来想跑，但他已经受了伤，之前又是一路逃命，还没缓过劲儿来，没跑出几步就被抓了。

        叶贞韵看向张素同，这人被抓后没有骂人，没有求救，连一个字都没说。他双眼呆滞，神情麻木，脸色灰败，一副已经认命的模样。

        她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在马车再次启程前，给尸体检查了一翻的齐大夫前来，看了叶贞韵一眼，没有开口。

        燕恒道：“说吧，她乃宁王妃，以后有任何事，不必避开她。”

        听到此话的叶贞韵挑眉。

        她是有些搞不懂了，这宁王爷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怎么自己对他态度越差，他对自己反而越好了？

        齐大夫也有些意外，但立即面色如常道：“那三人中的毒，与王妃前几日中的毒一致。”

        不只是燕恒，连叶贞韵都惊讶了，觅儿更是大声道：“什么？那不就是说，想害小姐的人是靖王？！这怎么可能？小姐与她从无交集，她害小姐做什么？”

        叶贞韵也在想：靖王害原主做什么？还是说这是嫁祸，或者巧合？亦或者，是霍曼凝偷了靖王府的药？

        她问道：“这毒常见么？”

        燕恒看向齐大夫。

        齐大夫简略道：“要配成此毒倒不难，但要一模一样，却不可能。”

        燕恒脸色变得沉重。叶贞韵则在想，靖王有没有可能毒害原主。

        如果下毒的是靖王，那么那天在后花园中，自己试探霍曼凝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慌乱？难道是她妒忌原主嫁给了她心爱的人，所以怀恨在心，让靖王找人下毒害死原主？

        这么想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当时的原主在宁王府中毫无地位，想要害死她太容易了，而靖王为了讨好霍曼凝，派个人去做这事太有可能了。

        另一方面，如果张素同所说是真，那靖王毒害原主还有可能是一箭双雕之计，因为原主死了，镇北侯第一个要找上的，必然是宁王。

        虽说镇北侯如今遭贬，但表面上他还是镇北侯，手里还握有兵权，皇帝都忌惮他，靖王又怎么会不忌惮？更别说原主的外祖还是兵部尚书，若要争位，这是必然要拉拢的重要人物。

        而燕恒，虽然只是个闲散王爷，但他毕竟也是个皇子，也有争位的权利，自然也是需要防备的。

        她还想到婉儿，赵德，以及明显是卧底的车夫，如果凶手真是靖王，那这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

        叶贞韵看向燕恒，燕恒大概没她想的这么深，但毒害叶贞韵的主使居然是靖王，也足够让他脸色难看了。

        两人没有交流，叶贞韵拉了下愤愤不平的觅儿，示意她别说了。主仆二人上了马车，不一会儿燕恒也坐了进来，手里拿着张素同的那个布包。

        叶贞韵望向他，见他眉头紧皱，双目无光，神情呆滞，是一副明显还陷在震惊里的模样。

        许久后，燕恒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布包，像是要打开。但当他的手碰到那布包时，又缩了回来。如此几次后，他将布包递到了叶贞韵面前。

        叶贞韵一脸问号地看着他。

        “先交由你保管。”燕恒道：“我……”

        叶贞韵看一眼布包，而后与燕恒对视：“王爷若想要我的命，直取便是，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呢？”

        “？”燕恒疑惑道：“本王何时想要你的命了？”

        叶贞韵觉得这人的脑子此刻大概是罢工状态：“张素同因为你手上这东西被追杀，你把它交给我，不是想让我被追杀吗？”

        燕恒醒悟过来：“抱歉，本王……是我考虑不周。”

        叶贞韵嗤笑一声，何止是考虑不周，这要换成原主在这里，能气得当场掏刀子。

        燕恒有点急了：“若……若我说我是……因为害怕……不想看，想让你先保管，你信吗？”

        叶贞韵是信的。燕恒若想要自己死，早在她中毒时就不必费劲救了，之后更是有无数机会，可她现在不仅活着，燕恒怕她有危险，还亲自护送她去霖城。

        再想到燕恒方才那表情，明显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而且，根据以往燕恒提到靖王时的表现来看，对这个二哥，他是有些手足情谊在的，不然在靖王告诉他也喜欢霍曼凝后，他不会那么快地放手。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靖王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不仅没表面那么温和，想要储君之位不说，还想要他王妃的命。

        连叶贞韵都很意外的事，燕恒又怎么会一下就接受。

        而且……叶贞韵看着那个布包，不负责任地联想了很多。

        燕恒还想找话解释，叶贞韵接过了布包，觅儿吓得喊了声“小姐”。

        叶贞韵拿着布包道：“就由我先保管着，王爷何时想要，随时可找我取。”

        燕恒又后悔了，抢了回去：“不行，不能给你，我说了要庇护你的，不能让你涉险。”

        叶贞韵问道：“王爷找到了下毒害我之人吗？”

        燕恒一愣。他从叶贞韵中毒后，就一直在查找线索，可不仅没查到，在赵德死后，原本尚有的一线眉目也无用了，事情陷入了僵局之中。

        他不是没有猜测，可他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猜测，直到此时被问起，又是在有疑似证据指证二皇兄的情况下，心中更是一团乱麻。

        “还没有线索。”燕恒如此回答后，仔细观察叶贞韵表情，只见她嘴边淡淡一抹笑，仿佛早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般。

        燕恒承诺道：“本王会继续查下去的。”

        叶贞韵垂眸，看向他手上的布包，伸手：“王爷还是交给我吧，如果真是靖王指使的，没有这东西，我照样有性命之危。”

        觅儿茫然地喊了声：“小姐？”

        她怎么有点不明白小姐了，这种时候躲着不是更好？小姐她居然主动招惹？

        燕恒把布包收进了自己怀里。他看着叶贞韵，认真道：“你不会有事。”

        叶贞韵笑了一下，身体往后靠在车厢上，道：“如果靖王……你不担心被卷入其中的霍小姐吗？”

        这是试探？燕恒打量叶贞韵，从她淡笑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他只好道：“那不是本王该担心的。”

        叶贞韵嘲讽道：“王爷可真绝情，这才几天啊，你的爱这么快就消失的吗？”

        燕恒没有辩解，默认下了绝情的罪名。

        其实他自己也有些纳闷，明明以前很喜欢的人，为了能与她在一起，连性命都可以不顾，这两年来为找她，更是承受了不知道多少骂名，可一旦决定放下，好像也没多么难。

        当初二皇兄告诉他，凝儿就在他府上时，他刚开始欣喜激动，就得知凝儿将成为自己的嫂嫂。那一刻，燕恒是真的想揍二皇兄的，也是真的想要抢回凝儿。

        但后来被叶贞韵中毒的事一闹，又被她有意无意地嘲讽刺探了好几次，就开始逐渐打消念头了。

        非是他绝情，而是叶贞韵说得没错，凝儿以后是他的嫂嫂。二皇兄喜欢她，所以向父皇讨来了赐婚的圣旨，封她为正妃。凝儿也是自愿答应的，两人也许不是两情相悦，但没有强迫。

        他当年拒婚，还能说得上是心中有人，所以不愿娶，即是为了自己，也是不想糟蹋了叶贞韵。如今人家两厢情愿，他再去抢，那就是毁别人的姻缘了，他再如何不舍，不愿和痛苦，也做不来这样的事，何况当日在宫中，二皇兄还同他说了那样一番话。

        二皇兄说，父皇早就写好了圣旨，压着不发，其实是他求父皇的。因为他知道，在凝儿的心里，自己其实没什么地位。他怕她是一时赌气才答应嫁给他，所以他给她机会——给她反悔的机会，但她没有，那圣旨最后还是下了。

        也是如此，后来凝儿来找她，说要跟他私奔时，他才会拒绝。他无法想象，自己这两年来奔赴一个又一个城，只因那里有她的消息，最绝望的时候，甚至想过她已遭遇不测，他殉情去陪她。可她就在自己身边，却从不肯露面，就那么看着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地乱找。

        他很想问她：当我去靖王府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哪里看着我？看着我失魂落魄，看着我憔悴神伤？

        他也很想问：为何二皇兄给了你机会，你却没有反悔？

        但他终究没问。他与凝儿再无可能，过去那些，便当做过去，与昨日一起埋了吧。从此以后，霍曼凝只是靖王妃，是他的皇嫂。

        燕恒从思绪里出来，看着对面不知在想着什么的人，想起齐大夫的话，叫了她一声。

        叶贞韵抬头看他，那副从茫然强行转变为冷淡的样子，不知为何，看得燕恒心里生出一份柔情，同时又多出一份愧疚。

        他把话说得像许诺一般：“本王虽是个闲散王爷，但护你还是能护住的，你可放心。”

        叶贞韵冷声道：“那我得谢谢王爷了？”

        燕恒知她不信，也没强求。与其说这是对她的承诺，倒不如说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他确实欠眼前这个人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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