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后花园中，霍曼凝看着燕恒，快要搅碎了手中的绣帕。

        叶祯蕴离开后，她以为燕恒会来安慰她。以往每一次，但凡她有一点不开心，燕恒都会第一个注意到。他会安慰她，会逗她笑，还会哄她。可此时，她明明被叶祯蕴欺负了，燕恒非但没注意到，甚至望着叶祯蕴离开的方向，一副失魂落魄模样。

        难不成恒哥哥真的如靖王所说那般，早已经变了心，与叶祯蕴日久生情？

        霍曼凝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燕恒曾许诺过她，会永远喜欢她，绝不变心的，怎么可能才两年，他就爱上别人呢？

        她走上前，开口道：“恒哥哥，我……”

        “凝儿，”燕恒转身，与她同时开口，两人各自怔愣了一会儿。四目相对间，燕恒苦笑道：“不，我已经不能再这般叫你了，不然会引人误会。”

        霍曼凝眼中，那一点期待的光暗灭下去。她万没有想到，自己不仅没得到安慰，还被他伤了心。

        她望着燕恒，慢慢问道：“如果说，我不在意呢？我不怕别人误会，我们本就两情相悦，是皇上……”

        “凝儿。”燕恒沉着脸打断她。

        霍曼凝愣了一下，眼睛霎时红了。

        燕恒微微侧头，不敢看她泛红的眼和那张想要哭出来的脸。他双手握拳，苦涩道：“叶小姐说得对，你是我嫂嫂。”

        “所以，”霍曼凝眼中含泪，凝在眼角的泪欲坠不坠：“你还是怪我。”

        视线轻移，燕恒被她那伤心欲泣的模样震得抬起手，想要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但手才伸了一半，脑中想起二皇兄说“我已经向父皇请求赐婚，欲娶霍家小姐为妃”，又闪过叶贞韵那句“她是你未来的嫂嫂”，于是，再前进不得半寸。

        他慢慢收回手背在身后，指甲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低垂着眉目，艰涩道：“我怎会怪你，是我负你在先。”

        “不，不是这样的。”霍曼凝摇头，眼角的泪珠终于滚了下来。

        她上前一步，还没靠近燕恒，就发现他往后退了一步，避嫌的意思只差没明说。于是，抬起的脚落回原处，半晌才道：“若不负我，你命就没了，是我舍不得，舍不得你死，也是我……是我求你娶叶家小姐的。”

        燕恒沉默。

        当年他被父皇打得半死，也还是不肯遵照圣旨迎娶叶家小姐，他不怕死，甚至觉得，能与凝儿共赴黄泉，也算得一个好结局。

        可凝儿却舍不得他死，哭着求他迎娶叶祯蕴，说只要他活着，两人以后还有可能在一起，若是死了，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她说，他们生时无名无分，死后也葬不到一处，哪怕同下了地府，也是孤魂野鬼一个，下辈子都未必能在一起。

        她还说，她愿意等他，哪怕做妾，她也愿意，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可是燕恒舍不得，他怎么能让自己心爱之人做妾呢？他明明允诺过她，要娶她做正妃的。

        如今，她终于做了正妃，却不是宁王府的正妃。

        霍曼凝见他神色哀伤，上前拉住他的手，道：“恒哥哥，我们私奔吧。我不要做靖王妃，你也不再是宁王，我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做一对普通的夫妻吧。”

        若是两年前，燕恒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连夜与她私奔。可如今……

        燕恒低头，看进她带着期许的目光，慢慢抽出自己的手，退后两步：“我让赵德送你回去。”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霍曼凝一脸地不可置信，愕然看着燕恒的身影渐行渐远。

        但这不可置信很快就转为果然如此，眼中渐渐染上仇恨，那让京中无数人垂涎的美丽容颜，某一刻看着竟有些狰狞。

        一刻过后，她又笑了起来：“幸好没嫁给你。”

        ——

        梅没赏到，叶贞韵与觅儿去看了会儿雪才回到自己的小院中，一进门，就把棉被给披在了身上。

        她觉得自己也不用去想其他的了，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是个问题。

        这时候就无比怀念现代的空调和羽绒服，再不济有件厚实的斗篷也行。由此她又想到，她自己就是做汉服及其相关的，为什么不给自己做一件呢？

        思及此，她就坐不住，且思绪被拓展开，先前她想的要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问题，好像有了答案。

        她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汉服店开到这里来啊。虽然说在古代卖汉服好像并没有什么钱途，可种花家上下五千年的悠久历史，只汉服就不只一种，她完全可以卖这个时空里没有的款式嘛，比如现在她非常想要的斗篷。

        叶贞韵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而仿佛为了验证她这条路行得通一般，她刚掀了棉被，打算立刻就出门去买布料时，下一刻就发现自己站在了现世的工作室里，而且清晰真实得好像她没有穿越一样。

        她这是穿到古代后，又穿回来了吗？还是说，她在做梦？是梦的话，那她又是在哪个时空做梦？

        可不管是梦也好，还是她穿回来了也好，眼前这熟悉的场景让她十分怀念。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摸到桌子的一角，触感十分真实，完全不像在做梦。

        她真的借着叶祯蕴的身体，从古代穿回来了？可走到镜前，里面的人一身红衣，长发用一只素簪挽起，面容是病后的苍白，明显是她在古代时的打扮。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这宛若真实的工作室，想到“庄周梦蝶”的故事。

        走到工作台边，试着从头上取下素簪，长发没了束缚，如流水一般倾泻下来，散在身后。

        她将素簪放在工作台上，成功了。

        又试着拿起工作台上堆积的做发簪用的热缩片，真的拿起来了。再去拿胶枪，做了一半的发簪，最后走到仿真模特面前，将她制作完成的一套明代袄裙取了下来，都成功了。

        看着手里的袄裙，叶贞韵想：所以，真的是穿回来了？

        可当她回转身，又不敢确定了，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睡过一晚的拔步床，床上还放着刚用来御寒的棉被，还看见觅儿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没见着她，疑惑地喊了声“小姐”，然后放下托盘又出去了。

        现代与古代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怎么可能同时存在，唯有做梦才能解释。可一切的感受偏偏又很真实，叶贞韵来回看着工作室和古色古香的女子闺房，联想起自己曾看过的系统文，轻声道：“难不成我不仅穿越了，还带着系统穿了？”

        叶贞韵试探地喊了声“系统”，毫无回音，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

        她又不确定了。

        她看见觅儿再次进了屋子，大概是外面找了一圈，没见着她，声音有些焦急了。叶贞韵想要回应，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出去。

        觅儿没找着人，又跑了出去，最后一声“小姐”都带着哭腔。叶贞韵也听得着急起来，对觅儿跑出去的背影喊“我在这里”，但是觅儿却听不见。

        她又叫了声“系统”，仍无应答声：“难道我出不去了吗？放我出去啊！”这话一说完，她发现自己真的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明制的袄裙。

        有点不敢置信地转身，方才的工作室不见了。

        “难不成是声控的？”叶贞韵自言自语了一句，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流行过的空间文，心想难道工作室变成了我的空间？

        她好奇地默想着自己的工作室，发现自己又站在工作室里面了。叶贞韵的眼睛开始亮了起来，神情简直称得上惊喜：她不仅穿越了，还带了一个金手指。

        这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做十件八件衣服庆祝一下，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先去找觅儿。

        将袄裙随手放到工作台上，拿起上面的素簪挽起头发，叶贞韵正要默念“出去”时，发现屋内进来一个人，却不是觅儿，但身上衣着与觅儿一样。

        是丫鬟婉儿，早上自己问过她，觅儿说是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

        叶贞韵等着她出去，这样自己才好出去，但婉儿的一个动作却让她愣住了。

        只见婉儿确认屋内没人后，走到桌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然后打开小纸包，将里面的药粉尽数倒入了碗中。

        叶贞韵看得脸上如同结了一层寒霜：害死原主的，竟然是这个伺候了她好多年的贴身侍婢。

        等婉儿离开后，叶贞韵出了工作室，看了眼室外，又看了眼那碗被加了料的药汤，找了枝银簪插入汤中，果然变黑了。

        叶贞韵端起药汤，打算趁着没人倒掉，但想了想，又还是放了回去。

        她刚放下碗，就看见燕恒带着一群人进了她的屋子。她以为这人是因为先前自己欺负了霍曼凝，现在来替霍曼凝出气来的，刚要防备，就听见觅儿哭着跑了过来抱住她：“小姐，觅儿以为你被人给抓走了。”

        “我……”叶贞韵看着觅儿却想：这看着忠心耿耿，且让她对这个世界生出一点期待和喜欢的丫鬟，会不会是共谋呢？

        她一时竟有些自伤，这屋子里站着一群人，她一个都不能信任不说，还得个个都防备着。

        叶贞韵撒了个谎：“我想着你做饭一时半会儿不会好，就出去逛了会儿，回来见你不在，正要找你去呢。”

        觅儿放开她，擦了擦眼泪道：“下次小姐出门一定先告诉觅儿一声，小姐方才把觅儿吓死了。”

        都哭了，确实是吓得不轻的样子。叶贞韵想起醒来后这丫鬟所做的一切，觉得应当不是作假，原主应该也不至于惨到那般程度。

        她收拾好情绪，接着觅儿的话道：“好，下次我只要离开觅儿十步远，就一定告诉你。”

        “小姐！”觅儿有点生气地跺脚，她担心得都哭了，小姐居然还逗她。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给觅儿赔不是。”她伸手给忠心的小丫鬟抹抹眼泪，看向燕恒。

        燕恒道：“你无事便好。”然后挥退了带过来的一众下人。

        叶贞韵明白他为何而来了，道了声谢，又说：“王爷，我知道给我下毒的人是谁。”

        燕恒身后，刚进门的婉儿脚步一顿，抬起来的脸霎时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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