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祖孙夜谈

却说萧决回到房间，发现凤惜华不在屋里，顿时心里就是一惊！

        难道，她趁自己离开，偷偷走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在如今的情况下，她不可能这样不告而别，除非她不想去见她的父亲？那么，难道是她刚才跟着自己出去了，更有甚者，还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萧决的神色竟不觉凝重起来，手上，也开始不自主的拨动扳指。万一凤惜华真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玉南大哥！”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萧决连忙转过身来，只见凤惜华穿着一身狱卒的衣服，长发轻挽，正一步一步从屋外走进来。忙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凤惜华的肩膀。

        “你去哪儿了！”

        他的表情很严肃，说话的语气也明显加重，突如其来的一上手更是让凤惜华骤然一惊。

        “怎么了？”

        “我问你去哪里了！”

        凤惜华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皱眉道：“我……我就是在外面走一走,你……你弄疼我了？”

        萧决见她面色有几分惊慌，似乎是被自己的举动吓着了。这才赶紧松开手道：“你知不知道，我进屋没看到你有多担心，告诉我，你到底去哪儿了！”

        凤惜华忙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躲开了萧决的触碰，“且说你吧，刚才我更衣出来，发现你不在，连苏大哥也不见了，我还以为，以为你们丢下我走了。后来我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见人，你倒反问我去哪儿了？”

        说到这里，面上由不得生出些许委屈之色来。

        可萧决的脸上，冷漠得没有任何表情，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凤惜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不知为何，萧决总觉得现在她和刚才的她，有哪里不一样了，越是这样想，他的眼睛就越发压得狭小，这也让凤惜华的心猛然的漏跳了一拍。

        该不会，是他发现了什么吧？

        于是赶紧道：“玉……玉南大哥，是不是我穿成这样太丑了，还是，你刚才出去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萧决的声音很冷。

        不是平静，而是冷。

        “那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凤惜华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知道，因为我父亲之事，让您受到了很多困扰，不但自己的事做不好，还连着被别人说闲话，你若是不想带我去见父亲，我也不会怪你，毕竟这是人之常情。”说着，她向萧决恭敬的扶了一扶，“对不起，殿下，都是我连累了你。”

        接着再抬头时，眸中闪现出星点泪光。

        萧决不由愣住了。一双孤独而温柔的眼睛，突然半含泪意半含羞的出现在眼前，哪怕身着男子衣物，仍让他恍然如梦。由不得，又想起了那一日她泪光楚楚出现在长廊里的样子，还有他将她，拥入怀里的温暖感觉……

        一瞬间，他的眉头松开了。

        自己怎么会怀疑凤惜华呢，她连功夫也不会，怎么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跟踪自己，还能偷听到他们谈话，他也太高估一个女子了。况且，若真的有人靠近偷听，他和苏全也不可能感觉不到，分明就是他自己想多了。

        想着，萧决忽长长松了一口气，上前扶了她道：“惜儿，你不必道歉，我说过的，我们是朋友，不要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我刚才不过是因为太过担心你，才一时忘了情，你放心，我既然能救你出来，就一定会帮你见到凤侯爷。如果没什么事，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吧！”

        凤惜华连连点头，“好，我们快走，我也想快些见到父亲。”

        萧决点了点头，笑着上前牵起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放心的转身之后，凤惜华的表情却在一瞬间，化为了冷漠！

        ……

        与此同时，齐国公府的齐晖堂里，辰北和青枫一齐从老国公的屋子里走出来。

        青枫刚从外面合上门，就见门口站着大强大贵两个人，这二人自大少爷回来，就一直不远不近守着，像影子一般。不由笑道：“现在雪大，二位哥哥怎么站在雪地里，快到那边廊下避一避吧。”

        二人听了，也不动作，只老老实实站着。

        “你们就打算这样一直站着？可当心明儿一早，变成两个大雪团子。”

        大强忍不住开口道：“我二人保护大少爷不力，就是变成大雪团子也要守在这里！”

        “阿弥陀佛。”辰北听见，向二人微微作了一礼。

        青枫知这二人是直肠子，认定的事难以改变，也只好由着他们罢了。

        烛光熠熠的房间里，四扇开合的黄梨木屏风后面，一鼎黄铜镂铸的暖炉正散着一阵阵暖香。无雪戴着面具、披着一件锦云披风，端坐在床前。

        来的时候，为了不让祖父发现他受伤，不但戴了面具，还特地在外面系了一件披风，遮掩住伤口的同时，也不会让他显得过于清瘦。

        楚邺则披着一件外衣靠在床头，尽管屋里很暖和，可他的脸色看上去还是有些微的苍白。看着祖父如此模样，无雪的心里止不住的就是一阵难受，才不过几日，祖父似乎又老了几岁，想必这几日为着凤家出事，以及他和惜儿的失踪，祖父一定操了不少心吧。

        他这个做孙儿的，真是不孝！

        想着，面具下的一双眼眸，不由得有些湿润了。

        “唉，我没事。”

        楚邺见他如此，忙尽力装作安好的样子，开口道：“这不过就是从前的老毛病，便是辰北小师父不来，我也能扛得过去，没什么打紧的。好孩子，你刚回来，应该好好休息，用不着大晚上的过来看我。”

        无雪忙道：“让祖父担心，是孙儿该死！从现在起，您只管放心在家养病，外面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

        楚邺看着眼前的孙儿，由不得也是一阵感慨，“白儿啊，如今凤家出事，洛京动乱，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那日老夫进宫面圣，却被人挡在了宫门外，文武百官议论纷纷也不见皇上上朝，老夫担心洛京近日会出什么大事！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年纪大了，实在不想你出什么事，只望你和惜儿能好好的活着，别让……别让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夫承受不起啊。”

        “是，孙儿知道。”无雪坚定地回答。虽然简短，却在说出的一瞬间，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知道，祖父这一生，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让这位垂垂老人再撑着一把老骨头去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于心何忍。因此，他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祖父之前。否则，不敢想象这对祖父来说将会是怎样大的打击。

        “你岳父出事，凤家被抄，摆明就是有人按捺不住提前动手了，眼看春祭越来越近，老夫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着。只是老夫没想到，动手之人竟然会利用大殿下为垫脚石，用了不到一夜的时间，就毁了整个凤家。太快了，哪怕老夫已经做了全全的准备，一切还是来得太快了！”

        说到这里，楚邺不禁咳嗽了起来。

        无雪大急，连忙替他顺气，“祖父千万别担心，这件事孙儿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法子！您放心，凤家虽然被抄，孙儿也绝不会让让您和惜儿受到半点伤害。那些对皇位有所觊觎之人，那些想要利用他人的性命为垫脚石的人，我都会一个个揪出来！”

        “你……你果真有把握？”楚邺咳嗽着，看着无雪。

        无雪点了点头，伸手将祖父的手紧紧握住，“千真万确！孙儿这两三日在外头也知道了一些消息，若能进宫面圣，相信此事还会有转机。祖父，你说大殿下突然薨逝，对谁最有利？”

        “自然是南平王。”楚邺道。

        “不错，萧恕是怎样心思缜密的人，他会不知大殿下一死，皇上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吗？而且，为什么一定要让大殿下死，就算不是大殿下，换了任意一个名门高官，也一样能让凤家下狱，为何他还是选择兵行险招？不仅如此，皇上还没有怀疑，他们还能进宫拿到抄家的圣旨！就算是皇上想要牺牲凤家，也不至于任人玩弄到这个份上！咳，所以，所以孙儿猜测，之所以要让大殿下薨逝，就是说有人已不打算再等春祭，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拿到完整的麒麟符，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他原本的目的。”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差点没忍住咳了出来，好在最后反应过来，拼命忍下了。

        楚邺听他说了这些，面色也越发沉重。

        这些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甚至于为什么皇上突然称病不再上朝，他也猜测过皇宫里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变故。如今听见无雪的这番话，正巧与自己不谋而合，不由轻轻拍了拍无雪的手背，“老夫从前就说过，你很聪明……”

        一语未了，突然低头惊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无雪先时还没明白祖父在说什么，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腕露了出来，连忙道，“没有什么。”

        然这掩耳盗铃的举动反让楚邺更加怀疑，他不待无雪抽回手，就一把将他的衣袖撩起。立时，无雪手腕上那几道被绳索捆绑过的痕迹，就这么出现在了烛光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邺厉声质问。

        无雪见状，连忙将袖子放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您千万不要……”

        “你被人绑架了！”

        “没有，我……”

        “是萧天恕！是不是！”楚邺突然怒吼起来，一双眼，瞬间睁得极大。

        无雪从未见过祖父这般神情，吓得慌忙后退一步跪到床前，然后将麒麟符双手举过头顶，“祖父放心，麒麟符完好，孙儿万死不敢做出丝毫有违祖上之事！”

        楚邺已是怒极。

        他颤抖着坐起来，却并没有去接麒麟符。看着跪在地上摇摇晃晃的无雪，他上前，将覆于他脸上的白玉面具摘下，立时，一张苍白而带着愧疚的脸，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无雪慌忙低下头，根本就不敢去看祖父。是他错了，如此以身犯险，实属不孝，他根本无颜以对！

        见这小子还敢躲避自己的视线，楚邺心里更怒，突然又将他的锦云披风解下，然后一把扯开了他身上的衣服————一瞬间，少年身上一道道的伤口就这么猛然出现在楚邺眼前！

        楚邺霎时惊住了，眼眸禁不住微微颤抖，连身体也摇晃起来。

        无雪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丝一毫也不敢看楚邺。直到，直到他听到了祖父微微的呜咽之声，才慌忙抬头道：“祖父放心，孙儿没事，这点小伤比起祖父来，根本不值什么。您切莫要放于心上，否则，孙儿心中难安！”

        楚邺哽咽着道，“白儿，你……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的吗？为什么会这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说着，忍不住将无雪拥入自己怀里。这孩子为了楚家，已受了太多的苦！

        无雪靠在祖父怀里，用力微笑着，可不知怎的，眼泪忽然止不住的往下掉。“您放心，孙儿一定会好好的。等这些事过去了，孙儿就一心一意守着您，直到您百年之后，寿终正寝！”

        楚邺老泪纵横，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心里很清楚，如今之局面，不知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到时候，还不知能否保得住楚家和这可怜的孩子。

        无雪更是心如刀割，他知道自己注定是不能实现这空头的诺言。可是，就算他早早已经看见了黄泉之路，他也不会就此放弃！若是不能给葬身在长陵道的三千将士雪恨，不能为父母和叔叔们复仇，祖父永远也不会得到真正的释怀，他老人家撑着这垂垂的生命一步一步扛到现在，除了支撑着楚家不倒，更是为了等着有朝一日能为三个儿子一雪冤屈啊！

        想到这里，无雪不由握紧了拳头，努力有用最平静的声音道：“祖父，孙儿想让您回轩州老家去。”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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