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她想去的，是他身边

那是一个如仙如屡的侧影，那是一张隔绝尘世的容颜，柔顺的颌骨扬着一个微微的笑。这世间，她再也寻不到还有任何人如此令她神往……

        那个少年，就在她视线可及的前方，离她，不过数十步之遥，两三丈之远。只要再往前，就能去到他的身边！

        她终于找到他了，她真正的无雪！

        一步一步向前走，一步一步靠近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间仿佛静止在了他的身上，哪怕前方人头攒动，凤惜华也能清晰的看见他嘴角的一次浅笑、长睫的一次闪动。可是，越是靠近，她却越是不敢眨动哪怕一下眼睛。因为尽管心中有着感动，兴奋，羞涩和渴望，可是她却更加害怕，害怕自己现在看见的只是一场梦，一不小心一眨眼，梦就会醒。

        渐渐的，她离那个人越来越近，她甚至已经做好了不顾一切扑上去，紧紧抱住他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无雪却突然迈出了步子，他朝着前方的转角大步走去。带着那淡淡的笑，带着那浅浅的草药清香……

        “不，你别走，别走……”凤惜华在心里呐喊着，慌乱着脚步追上去。

        这一次，她绝对不能让他再离开，绝不！

        可是，无论她怎么追，怎么追，无雪还是快步的走了，她就这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没入了转角。好像回到了那天的山林里，又再一次眼睁睁的看见那个少年，带着一身鲜血淋漓的伤痕，在她面前策马离去。她留不住他，也追不上他……

        不！

        你不能离开！

        凤惜华突然伸出手掌，想要抓住那视线里最后的一抹影子。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转角处，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长廊大喊着——“无雪！你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用力的呼喊他的名字，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唤出这句话，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似乎想要把自己在山林里丢失的勇气全部都拾回来，向他证明，她坚定不移的心意！

        凤惜华第一次那么勇敢，却也那么凄凉。

        因为一切总是无情的。她的声音，如同滴水入海一般，被淹没在了嘈杂的人声里，而他的身影，也以同样的方式没入了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她就这么站在长廊的转角，呆呆看着前方陌生的人群，心中，陡然生起了无尽的失落和悲伤。

        是的，他不见了，她失败了。

        最终，她的呼喊，还是没能唤回离去的他。她还是没能，唤回她心中的那个——白衣少年！

        眼泪，不知何时模糊了视线……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子衿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凤惜华的身边，却发现她在流泪，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了，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无论她怎么喊，凤惜华就像根本没有听见一般，一双眼睛只是直直的看着前方。

        突然，一个披着玄青大氅的男子，从长廊的方向朝着她一步步走了过来。他微笑着，眼睛像是天空里最迷人的星辰，闪着耀眼的光亮来到凤惜华的身前。

        “五……五殿下？”

        子衿又惊又喜。因为她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决！

        “凤姑娘，你还好吗？”萧决说着，突然就看见了她的眼泪。他的笑，一瞬间僵硬了。

        凤惜华微微抬起头，眼前，是一个俊美得令天下女子都为之疯狂的男子，他如同那日的黄昏下走来一般，带着一身光环。某个时候，她会突然发现，他远远走来的样子，有那么一些，像她心中的无雪。

        “你怎么哭了？”

        萧决忍不住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然后掏出手帕轻轻替她拭去泪水，“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你如今嫁给了谁，别忘了，我萧决永远是那个站在夕阳下等你的人！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也许是心里太过憋屈，也许是忍受不了再次失去无雪的打击，萧决此时的话语，如同为身在风雨中的凤惜华撑起了一把温暖的伞。不过短短一句话，让再也忍受不了内心挣扎的她，如失了神一般的，拥入了他的玄青大氅中……

        萧决，惊住了。

        从那日在夕阳下看见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自己，失去了所有的方向和目的。他本知她是凤敬良的女儿，一开始接近她也是为了接近麒麟符。可是，不过只一面之缘，他竟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十分坚强的女人。哪怕如今她已嫁作人妇，哪怕明知自己与她已不可能再有任何关系，他仍然没有办法将她的身影从脑海里抹去。

        甚至，他居然开始幻想着有一天能与她相依相偎，相伴到老。

        而现在，此刻，那个做了无数次的梦境，突然就这么在眼前成真了。可以想象，他该是何等的失措，何等的震撼！

        子衿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眼前的这一幕，她家小姐和五殿下，竟然真的，真的……她又惊又喜，连忙装着害羞的样子背过身去。心里，却有着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兴奋和激动。

        棋雅居外，长廊的尽头，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就这么突然的相拥在一起。从他们身旁走过的人群，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讶，因为这里，是天云十二楼，这样的场景，几乎司空见惯！

        就在此时，人群的最后面，一个白色的身影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茫然地呆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在这样的时候，面对这样的一个场景……

        就在刚才，他与萧决小对一弈后，萧决说大殿下要请他去青尘居，于是，二人便在长廊里告了别，他也就此转身，举步离去。

        谁知才走了没多远，突听身后有人在喊“无雪”，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在洛京，知道他叫“无雪”的不会超过三人。也许，是有人恰好与他重名，也许，是真有人在唤他。

        无雪万万没有想到，做出“回来”这个决定的他，后悔了！回到长廊之后看见的，却是凤惜华拥入萧决怀里的样子……

        一瞬间，他如遭雷击般呆在了原地。

        惜儿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他们……又怎么会……

        想到这里，他的血液就不由瞬间冲上了脑海，原本的理智也突然变成了冲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惜儿从萧决的怀里夺回来！

        可是……

        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一阵猛烈的疼痛毫无防备的袭入他的心脏，就像是崇安寺里敲响的钟声，让他瞬间疼痛，也瞬间清醒！突然想起了凤惜华在梦回居里说过的话，她说，如果她没有退缩，该多好；她说，她一刻也不想呆在齐国公府。

        在风雪堂中，当他为她写下那“约法三章”的时候，她笑了，发自真心的笑了……

        原来，他的惜儿，他想要用生命守护笑容的珍惜之人，想要去的……却是萧决的怀里，是萧决的身边！

        “咳！”

        骤然加重的刺痛感，让他不禁咳嗽出声。他抚住自己的心口，想要去寻找药瓶，却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嗡”地一声闷响，身子一晃，眼前一黑，整个人竟失力地朝地上摔去。

        “砰”一声，一个白衣少年，就这么摔在了长廊的尽头。

        同时，还撞翻了身旁小二的茶壶，尚热的温水全部洒出，打湿了少年纯白的衣衫！

        “公子你怎么了？”那小二慌得手足无措，以为是自己把人家撞坏了，赶紧丢下盘子去搀扶。

        可是，无雪的眼前，却只有一片黑暗。冰冷与恐惧瞬间紧紧包围了他，就好像要把他逼入地狱一般！

        师父说，生是偶然，死是必然。

        念境护花的第一句便是，舍得，为护；舍不得，为顾。

        为何，为何？

        为何他已经做好了“舍得”的打算，以三月为期，放手为“护”，守她心中牵念，还她一身自由。可是当看到她与萧决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生起了那么多的“不舍”。他“舍不得”，他有顾虑，所以，他注定了……会死去……

        谁让他，在下山第一天，就遇见了凤惜华呢？

        也许正如辰北所说，“情”之一字，他今生注定，是参不透了……

        这里楼中小二见唤他不醒，急得了不得，周围的人也都连忙围过来，帮忙按压人中，一时手忙脚乱，一片嘈杂。

        那边的凤惜华也听见了动静，方自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居然还在萧决的怀里，吓得不禁连着退了好几步，一脸错愕看着眼前人。

        萧决见她这样，不由尴尬地笑道，“你……你没事吧？”

        凤惜华暗自后悔，自己刚才也不知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连忙摇了摇头，眼睛不自觉向人群围着的地方看了过去。不知为何，看着那个地方，她的心中会忽然生起一种莫名的心痛感来。

        “想必是哪位公子又喝醉了，没事的？”萧决也看到那边的动静，不以为然地说。

        “哦对了，凤姑娘，你怎么会在天云楼？”

        “我来寻找一个人，他叫……楚白。”

        “楚白？”萧决愣住了。

        原来，她刚才的眼泪，是为了楚白而流。那么，若是自己告诉她，从这条长廊走过去，就能和楚白相遇，她会不会高兴呢？

        可是，他做不到……凤惜华在他怀里的感觉，依然那么的真实，他突然有了一种得寸进尺的贪念。

        想到这里，他忽然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凤惜华看向长廊的视线。

        “凤姑娘，今日我皇兄在青尘居设宴，很是热闹，许多名门公子都会去。说不定，你要找的那位楚公子，就在那里也未可知！”

        萧决说着，露出了一抹真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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