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还是孙女？

　　黄老太家抱了个小女婴回来，这消息没瞒住，也瞒不住，很快便传开了。大队长王鸿烈来了解了下情况，知道是双方自愿的，不涉及到人口买卖也就不管了。黄老太隔几天就要磨一次米粉，实在是找不到奶水来喂养这个小女婴，只能熬米糊来凑合了。过了一段时间，估计这孩子也适应了，不再因为吃不到奶而哭闹，只要没饿到都是笑嘻嘻的。

　　开始放起了寒假，李爱国三兄妹都从学校回来，李雪偶尔可以脱手在家给他们看管，李潇涵开始带着针线三天两头的往黄老太家跑。夏天熬了糨糊打好的布壳子这会黄老太搬出来在屋檐下教李潇涵剪鞋底，用火炭比照旧鞋的底在布壳子上画出来，再剪下来。李潇涵拿着剪刀慢慢的剪，不是不想快，是布壳子太硬。“要想鞋底耐用，这布壳子一定要打的好；要想穿的久一点，这鞋底子就要打的厚一点。”黄老太在一边划线，一边教李潇涵。

　　剪好的布壳子一对对的用麻绳绑一起，再拿着打鞋底的长针，穿上粗线，开始一个点一个点的扎过去，再拉线。一个上午，除了剪鞋底，就是拿着自己裁好的鞋垫在绣，还顺带帮着照顾小孩。李潇涵觉得，这个小孩笑起来真是太好看了，脸上嘟嘟的，两眼弯弯。“黄婆婆，以后妹妹就喊黄三娘妈妈了？”李潇涵看着黄老太，老太笑嘻嘻的，“是啊，以后你三娘就是她妈妈了，给起了个名字，叫甜甜呢，以后你就要叫甜甜妹妹咯！”李潇涵轻轻握住甜甜的小手，“甜甜，你以后就叫甜甜了哦！”

　　不大的院子里，笑声响起，甜甜也咧着嘴，咦喔咦喔的跟着笑。

　　剪了鞋底，裁了鞋面，二者缝合到一起，一双典型黑白两色的千层底布鞋就做好了。看着款式，明显是个女款，“黄婆婆，这个是你的布鞋吗？”李潇涵好奇的拿起跟自己的脚比划，发现比自己的大一些。黄老太拿出一块碎花布给裹起来放到针线篓子里，“不是，是给你三娘的，过年不得穿新鞋么。”李潇涵露出羡慕的表情来，李家没有过年穿新衣新鞋的概念，无非是大的穿小了，缝缝补补再改改给小的接着穿罢了。自己好歹是第一个女儿，除了捡张氏的衣服外，偶尔还能穿上一两件新的，底下的两个妹妹基本都是穿改过的衣服。

　　黄老太慢条斯理继续做鞋子，“我给你出鞋底子，你自己凑一幅鞋面子来，今年过年，你也穿新鞋。”“真的吗？可是这样太麻烦你了！”李潇涵实在是太高兴了，马上回去在张老太给的一堆碎布里面挑出好些花花绿绿的来，想想又放回去，挑了些黑色的跑去大院。“黄婆婆，你看这些够不？”李潇涵希冀的看着，“这些一个颜色，可以拼接一下，你会不？”黄老太端量一下，觉得可以。

　　拼接啊，那会呀，两年前张老太就教过了。李潇涵拿针换了黑线，按照鞋面的样子开始细细的拼起来，一条一条，一时突发奇想，给拼出个花样子来。“哈哈，你这个样式还没人做过，你可以试试，就是一双鞋两个面，你得拼的差不多才行。”黄老太拿过一看，给笑的不行，从来鞋面都是完整的一张布，最多在边角处拼一点，李潇涵这个整个面都是拼的。挺好看的呀，不过两个鞋面要对称，这可有点难了，李潇涵感觉自己搬了块大石头砸了脚，生疼。

　　到了做饭的时间，两人就各回各家做饭去，就这样，李潇涵跟着黄老太学会了做布鞋，给自己做了人生中第一双花面布鞋。刚学会难免技痒，只是黄老太的布壳子也有限，不能再给鞋底，李潇涵只好把家里的碎布头都翻出来，缝鞋面，于是李家个人都有了一幅鞋面，就是没有鞋底能缝上下地。导致好长一段时间，李潇涵一拿针，就被李爱国嘲笑做花样子，只能看，不能用。气的李潇涵牙根痒，直说不给李爱国做针线，吓得他求饶才停。开玩笑，张氏那手艺哪里能看，一针长，一针短，穿上一拉可能就漏风了。不管是厨艺还是针线或者是理家来说，李潇涵都已经超过了张氏，李家内宅第一人。

　　赶到快要过年的时候，李潇涵磨着张氏，说鞋面子都有了，只要给上两角钱，就能把鞋底都凑够，大家都能高高兴兴的穿着新鞋过年。张氏不耐烦，“你自己不是有钱么？你自己拿钱出来添这个高兴啊！”哦豁，经济大权不在手上，可是几个的小金库这会儿还没回来呢。虽说不能明着去找人收购，李潇涵几个还是经过讨论选了几个最信任的在悄悄收购，这会儿收的最后一批货，还要等李强回来才能拿到自己的钱呢。

　　李建国把书本收好，转身进屋去找张氏，“保保，我的钢笔没墨水了，要买瓶墨水，你给我拿点钱吧！”李潇涵在屋外听到，两眼发光，大哥就是大哥啊，一声不吭就出手了。果然一会李建国就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三角钱，全给了李潇涵。“大哥，我谢谢你！你真是太厉害了！”就知道，只要说到有关学习的事情，张氏肯定会同意。李建国屈起手指，在李潇涵的头顶留下两个爆栗，“以后不许把全部的钱都拿去用，好歹留一点应急。”“知道啦，知道啦，等幺嗲嗲回来我就还你。”两兄妹在屋檐下一阵嘀嘀咕咕，李潇涵吐吐舌头，一溜烟的跑隔壁大院去了。

　　黄老太的门关着，李潇涵喊了声“黄婆婆，你在家不？”“在呢，你进来吧！”推开房门，就看黄老太守着烘笼，在缝一个口水兜。“黄婆婆，你之前帮我做的鞋底呢，今天保保给钱我了，麻烦你！。”黄老太很惊讶，张氏的抠门是公认的，怎么今天手松了。不过布壳子也用不完，做几双鞋底，能得两角是两角。李潇涵等着黄老太去翻箱子拿鞋底，就看甜甜在床上睡着，“黄婆婆，怎么甜甜来你这屋睡了？不是跟着三娘那屋住着么？”黄老太拿着布壳子坐下来，探口气，“唉，你三娘有了，没空照看甜甜。”

　　李潇涵回了李家，合着各人的码数，孩子的都放长一点做，把布鞋都缝好了。

　　一家人吃过晚饭，烫个脚，就围坐在八仙桌前，等着试新鞋。这可是李潇涵学针线以来第一次做鞋，还是人人有份，连李大爷都兴致勃勃。端着针线筐放在桌上，把鞋子拿出来分给每个人，李玉和李雪一个用红色，一个用绿色布条拼接的鞋面，看起来活泼可爱。李玉自己把鞋穿上，踩着板凳，笑的傻乎乎的。李雪拽着张氏给自己穿，穿好之后得意洋洋的翘脚给李爱国看。

　　李强和李大爷拿过自己的鞋子，上脚一试就知道，这个鞋子合适，鞋底还特意给加厚了，免得几下给磨掉。李建国抿嘴笑着接过自己的鞋，还故意嘲笑李爱国，“哎哟，二妹给我做鞋子，我可得试试，这花样子能不能穿。”李爱国眼巴巴的看着李潇涵分鞋子，这会儿跟小狗儿一样，“能穿，我二姐手艺好着呢，肯定能穿。”李潇涵觉得好笑，把最后一双递给李爱国，她就是故意的，哈哈。看以后李爱国还敢不敢嘲笑她，不过这之后李爱国还真不敢笑，毕竟吃的穿的，都是靠李潇涵准备。

　　一家人正乐呵呢，就听到隔壁院里有吵架的声音。除了李强、李大爷之外，全部一呼啦都跑去隔壁大院了。就看到大院里各家都站在屋外看呢，原来是黄老太家在吵架。黄老太扶着门框，在抹眼泪，那李老头蹲在屋檐下，生闷气。“谁抱回来的，谁负责，我不管，以前说我不能生，我忍了，这会儿有了，又要我放弃，没门儿！”黄三婆的哭闹声传出来，黄老太愈发眼泪急了。旁边的邻居也出来劝，左一句右一句的，整个大院闹哄哄的。

　　黄老太再站不住，身子一滑，就跌足坐在门槛上，捂着脸哭了起来。老头子转头一看，站起来，大嗓子吼了，“都别闹了，以后这娃儿就跟我们，分家，你们自己过自己的，我就当多养个女儿！”说完，把黄老太扶起来，进去后，啪的一声，把门重重的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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