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九章】

        陈璟和目送向晚走进电梯后没有离开，而是在附近找了个椅子坐下，长久地仰头凝望天空，不知所想。

        放空时，耳边传入童声，正撒娇求父母给自己买一条雪糕。妈妈摇头说太凉了，她会吃坏肚子；爸爸笑说妈妈夸张，夏天吃一次两次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后小女孩得偿所愿，妈妈面带怨色但也没有阻止。

        声音越来越远，陈璟和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倏尔一笑，终于起身回家。

        -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向晚准时起床，洗漱好后简单吃了早饭准备去上班。

        出门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动作有点迟缓地转身看向自己家门口。红色的防滑垫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烟头，一旁的香炉被人移了位置，香灰洒出来大半。

        视线上移，门口右手边的对联被烧穿出好几个窟窿。

        这一层住的是两个女大学生，之前有和她们见过几次，不像是会抽烟的人。而且她们就算出门横着走，也不至于把向晚家门口的香炉踢开。

        所以眼下，往好了想，是有醉汉不小心走错了楼层。往坏一点想，有人盯上她也不奇怪。

        想到这，向晚开门回了家里，拿了个大点的包把身份证和重要的证件资料带走，临走时还特地检查了一下门口监控有没有损坏。

        果然，电线被人剪断了。

        恐怕不是醉汉这么简单。向晚得出这个结论后一边往诊所赶，一边联系小区的业务要求调监控。

        后面发来的视频里，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有一个高瘦的男人到达了向晚住的6层，他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几间房子，开始每间都犹豫，直到看到向晚门边的不知什么物件，他的目标变得非常明确。

        男人戴着黑色的帽子，面上有口罩。在向晚家门口站了会儿，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点燃了却没有抽，而是静静地看着烟燃烧，等只剩小拇指指甲盖的长度时，男人慢慢把烟头靠近她家门口的对联。

        用力摁下一个圈，两个圈。

        镜头虽然清晰度有限，依然能看到门口对联上的几个空洞。

        她沉默地看完整个监控片段，退出来时看到业务一整屏幕的信息，建议她迅速报警，防止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她没回，脑海里模糊地把这个人跟印象里那人比对。

        觉得是他，找不出理由，不明白他出现的意义；如果不是他，她一时间想不出谁和她会结这样的怨。

        难不成又是陈璟和的狂热粉丝？可他再火，也不至于吸引到一个中年男人。

        她一个人坐在那想了老半天，搭档的护士在前面和新患者沟通，拍完片子后要迟迟不见向晚出来，才跑去找她。

        “向医生，新来那小姑娘的片子已经出来了，你去看看吧。”

        她摁掉手机，“好。”

        走去诊室时，向晚只看到一个女生躺在那。上次的事情让她有些后怕，偏头低声问，“又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她哥哥刚才还在的，估计上厕所去了。”

        听她这么说，向晚才稍微放心些。

        向晚的诊室里，电脑和门相对，向晚看屏幕时是背对门口的，因而没看到家属走回沙发坐下的画面。

        陈欣柔看向晚不停用鼠标光标在几颗大牙上画圈，有点担心地小声试探，“医生姐姐，是不是要……拔牙啊？”

        似乎大部分人都最害怕拔牙这个环节，但往往这难以避免。

        “需要拔2颗牙挪位置。”向晚通俗地跟她解释了一下，见小姑娘面色立刻蔫了，弯了弯唇安慰，“拔牙会打麻药，全程零痛感。”

        “真的吗？”陈欣柔半信半疑，舌尖舔了舔下唇，“那，那你能帮我拔牙吗？”

        “我觉得你应该比较温柔……”她慢吞吞地补充自己的理由。

        向晚还准备破个例答应她，又听她自言自语，“不行不行，她们都说女医生容易没力气，可能拔不出来牙。”

        护士笑了笑，“我们向医生一身肌肉，你质疑的没道理。”

        “不过我们确实有拔牙拔得多的男医生，实在不放心你就去他那儿拔。”

        陈欣柔进也不行，退也不行，于是只有一个办法——

        “哥！你进来一下，医生找。”

        过了会儿，地上出现一道阴影。向晚自然抬头，撞入那双熟悉的眼睛。

        懒懒散散的，永远没个正形。

        陈欣柔：“哥，这是向——”

        陈璟和：“向医生好。”

        向晚：……

        陈欣柔：这人不用介绍就认识？可以啊，提前做过功课，果然她哥还是爱她的。

        “是这样，这是你妹妹的牙齿情况。”她语气轻松，指了指电脑屏幕，“想把牙齿矫正好，面部骨头调整好看，需要拔掉两颗牙。”

        陈璟和：“这种专业问题你们决定就好。”

        “确定好要矫正就去前台办一下手续，带妹妹去医院验一下血常规和肝功能之后带报告来找我就行。”

        向晚说完，很下意识地补充，“或者可以发我微信。”

        陈璟和：“行。”

        陈欣柔坐在旁边想等他们俩交换一下微信，结果看他哥根本没问人家要，直接出去缴费了。

        妹妹：？不加微信的吗

        过了会儿，陈璟和回来，没着急走，把陈欣柔喊下来，手指敲了敲她脑袋跟向晚介绍，“我妹在寄宿的高中念书，平常回家少你没见着，刚放学就被我抓来了，估计网上的事儿也不知道。”

        向晚点头表示了解，难怪妹妹满脸疑惑，原来是毫不知情。

        陈欣柔：“你们……认识？”

        向晚眨了眨眼，声音压低了些以防外边的人听到，“我是你哥的女朋友，不过现在暂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陈欣柔愣住十几秒，然后猛地瞪大眼睛，“天呐姐姐！不对，嫂子！！你竟然喜欢我哥？？”

        陈璟和：？不会说话请闭嘴

        “行了，我送她回家写作业，有事微信说——”

        向晚：“等等……”

        她微微低了下头，叫住人后才开始思考这样会不会唐突。

        “嗯？”陈璟和垂手拍了拍陈欣柔肩膀，她非常懂事的转身先走了出去，“怎么了？”

        向晚把自己跟业主的聊天记录打开给他看，面前的人越看眉毛皱得越紧。

        “已经报警了，不过因为没有造成实质性损伤，我有点怕他再过来。”

        陈璟和想了想，“我妹回来了，家里没有空房间，不然你可以直接过来住。”

        他好像在认真斟酌什么，几次欲言又止。向晚原本只是想告诉他这件事，没想让人家“收留”自己，所以不打算让他这么为难。

        “我只是跟你说一下，最近可能会换住址，怕你之后找错位置。”

        陈璟和像没听到她说话一样，问她：“什么时候下班？”

        “现在就可以走。”

        陈璟和先把陈欣柔送回家，随后把车子往涉川东南区的一个小区。进小区时，一盘的屏幕显示“业主车”。

        原来是他自己的房子。

        “这地方只有我自己知道。”他一手扶着方向盘，抽空看了眼后视镜，语气忽然有点委屈巴巴的感觉，“不能告诉我妈。”

        向晚：？

        “攒老婆本呢？偷偷买房。”她低声说，语气带笑。

        陈璟和缓缓把车停到家里花园，夕阳的光从风挡照进来，后座的人拢在金光之中，柔和中藏着凌厉，一下没挪开眼。

        某一瞬间他很想说，某种程度上这房子也属于她，只不过担心她听了不高兴才没把话说出口。

        后来他才反复后悔，那时候要是说出来就好了，因为从那一刻往后，他开的玩笑会越来越假。

        ……

        “想吃什么点外卖，我上去帮你收拾一下房间。”没来得及说话，陈璟和已经消失在楼梯间里。

        趁有空，向晚大致观察了一下房子的布局。一楼有一面朝向溪流的大窗户。深绿色，流水声，视听觉好像直接把她带到江南水乡，让人也在万籁俱寂的世界里驻足静止。

        陈璟和把床单被套枕套拿下来准备洗，走路没什么声音，一拐出楼道就看到窗边站着的人。

        他认识过很多人，安静温柔一类的更多。他们大多给人一种浮跃在外的感觉，有时候还显得不真实。但向晚不一样，她的安静是由内而外的，外界不打扰她，她可以就这么站着一直想事情或放空。

        鬼使神差的，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关上音量往那边跑了两张照片，

        一张，向晚的背影在画面正中央，被树叶缝隙遮挡的光稀疏地落在她发顶。

        第二张，画面时候左下角有她的手，看着像张风景照。

        两个人很安静地呆在房子里，陈璟和手机屏幕一直亮，消息轰炸一样没有停过。相比之下，向晚显得不太受欢迎。

        她松下头发，坐在沙发上看着陈璟和上楼又下楼，有好几次她想过去帮忙，都被他一口拒绝。

        最后一次下来，向晚看他换了身衣服，黑色潮牌短袖，中间用灰粉色写了几行英文。同样黑色的及膝短裤露出男生独有的既有肌肉又不显肿胖的小腿线条。

        “要走了吗？”向晚站起来想着得送送人家，没想到陈璟和忽然朝她这边走了几步，距离比往常的社交距离近了些。

        “你闻闻。”他凑近。

        向晚觉得有点突然又不解，还是照着他说的吸了吸鼻子，然后仰头问：“然后呢？”

        “沐浴露啊。”

        “？”

        “我的意思是，”他往退回去，站在原地微垂首，语调拖得又长又慢，“谁出门洗澡啊。”

        “我留下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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