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双双掉马

堂上璀璨亮堂，仆人侍卫被遣散，只余几位心腹在侧，瞧着倒是辉煌，就是有些寂寞。

        顾誉说的虽是百姓和上苍，可方才皇后道了那些子话，这不明摆暗讽皇上皇后对他们新婚夫妻不满吗？

        太后还坐在这里。太后向来疼爱顾誉，对宋昭也甚是满意，驳了谁面子也不可驳太后面子。

        “在早市现在可是有不少说法了。臣弟与昭昭八字不合的，臣弟命中带煞的，昭昭命中带煞的……只是臣弟尚有皇兄龙威护体，只是可怜了林家，平白受了牵累！”

        顾楼紧紧皱眉，似是毫不知此事。

        “怎会如此？！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闹到皇家头上？！”

        倒是顾誉满不在乎，搂着宋昭大口喝酒：“不过就是一些普通百姓，随口说说罢了。倒是这林辅生啊，虽只是个没什么实用的朝散大夫，但也是朝廷的人。在天子眼皮底下犯事，丝毫不把皇兄放在眼里，可得好好查查。”

        后宫不参与政事，皇后和宋昭静静坐在一旁只是听着，望着门外的飘零落叶出神，只有李如雪汇精聚神地听着，时不时摇头。

        “不如，让铄泓去查吧。”李如雪品了一口茶，轻轻笑，“贼人杀了林府这么多人，又扰了你们夫妻俩的小日子，不如就让铄泓来查个彻底，还自己一片清静。”

        她话说的轻快自然，随口提起一般，春风和气，瞧瞧顾誉，又看看顾楼。

        太后不比皇后宋昭，虽是先皇后来才册封的，但顾楼向来尊敬。她既然开口，也只得同意。

        圣旨便当即下到了顾誉手中。笑着接过蚕丝绫锦，顾誉回到马车内，回首冷眼看了看这个偌大朱墙。

        这墙太高，高得让人看不清里面住的何人，发生了何事。

        宋昭紧跟顾誉身后，也上了车。

        “昨夜……”

        “林府。”

        “你去林府做什么？”宋昭淡淡看了眼顾誉。

        “夫人不知道？”顾誉轻挑眉。

        “我为何会知道？”宋昭有些莫名其妙。

        顾誉却不作回答，沉默下来。

        马车很大，车里很空荡。宋昭受不了这突然沉寂，拨开帘侧首去看快要散尽的早市。

        那些传闻定不是顾誉听到的。

        宋昭虽武功一般，但耳力尚可。探首细听也听不清外头人们的闲言碎语，顾誉除非武功已经高到可以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为何不行？！

        宋昭猛然回头看顾誉。

        他把头埋得很低，双眼微闭着，气息很轻，脸色似乎很不好。

        昨夜顾誉受伤，加之外人传闻，宋昭便自行代入他并非是个多厉害的人物，但现在想来，倒是宋昭低估了他。

        “你究竟是什么人？”宋昭深深望着顾誉，在心里问他。

        而顾誉像是感受到了那道审问的目光，缓缓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笑得玩世不恭。

        “为夫的容貌，夫人可还满意？”

        宋昭欠身，淡淡接话：“甚是满意。”

        顾誉闻言微怔，只是笑笑，又重新低下头去。

        之后便是两人各自清醒，一路无话，就这么回到了瑞王府。

        宋昭先行走进屋内，顾誉自然跟上，冷不丁差点被关在门外。

        “夫人，不过是没答你个问题，用不着这么生气吧？毕竟我们以后可是要朝夕相处的啊。”顾誉看着半关的房门和正在关门的宋昭，关哭笑不得。

        长时间独处的宋昭有些不好意思，随手带上门已经成了习惯，嫁过来后也没意识到改这些小习惯，只能讪讪看着顾誉。

        宋昭虽算不上仙姿玉色，但也楚楚可人。这么看顾誉一眼，倒是颤了他一根心弦。本就没生气的顾誉更是没了脾气，靠在门上倾着脑袋笑。

        “站在这里不太好说话吧？夫人让为夫进去，问什么答什么，可好？”

        这才反应过来还将他关在门外，宋昭开了门，侧身给顾誉让路。

        进到屋内顾誉便毫不客气，坐在桌上喝了一壶茶，叫人来上了点心，趴着歇息。

        坐在一旁的宋昭默不出声，等点心上来了，从侍女手中接过，关好门，放在桌上。

        顾誉直起身来想要去拿点心，却被宋昭轻轻一推够不着了。

        “让你进来，该问话了。”

        “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夫人尽管问。”顾誉顿了顿，抬头笑。

        宋昭偏过脑袋，心里有些不满。

        这人不管说什么都吊儿郎当的样子，言语尽是戏侃。

        不过她面上依旧没有表现，只冷了几分语气，坐下来：“昨夜你去林府了？”

        “是。”

        “做了什么？”

        “打了一架。”

        “伤……”

        “听墙角去了，什么也没听到，反倒被人逮住，拖了脚步。林府遇袭，一群人来的，差点没跑掉。”顾誉无所谓地笑着，仿佛与他无关似的。

        宋昭皱眉：“你不是王爷吗？跑去林府做什么？”

        顾誉哈哈大笑：“夫人关心我？都说了去听墙角呀，只不过运气不好而……出来！”

        突然顾誉神色一变，手中小刀划破窗户飞出，一声闷响从窗外传出。

        “顾铄泓！”宋昭连忙阻止，开门查看，“如月，进来吧。”

        来人很是面熟，认真回想了一下，是宋昭成亲带过来的贴身丫鬟。

        “没事儿吧？”如月肩上的有一道不重不浅的口子，正是刚才顾誉所伤。宋昭看了心疼，忙去拿药给如月敷上。

        但顾誉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狠狠盯着如月。如月胆子小，被盯怕了，颤着缩回手要退下。

        一时着急宋昭恼怒，赶顾誉出去：“你，你吓着人了没看见吗？别在这儿坐着，出去！”

        “我……”

        顾誉想要辩解，奈何宋昭根本不听。

        “你什么你？出去！”

        没法儿，顾誉叹了口气，让宋昭独自小心，便去了书房。

        听着步伐声愈来愈远，宋昭和“如月”卸下紧张。

        “阿恰，你怎么来了？”宋昭问道。

        “如月”透过那窗户的一丝缝隙，望着顾誉远去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宋昭说：“昭昭，这人不简单，你要小心。”

        不等宋昭回答，她又继续道：“今日前来是想看看你受伤与否。昨夜你托人要‘鬼魅香’的解药，我有些担心，便来看看。”

        “是顾铄泓中的毒，我无事。”宋昭轻声叹气，“阿恰，你不该来。顾铄泓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大，你的身份他必然看穿，我怕你有危险。”

        “顾铄泓中的毒？”“如月”没有理会宋昭的担心，问。

        “是。”

        “昨夜，萧九往林府调查那件事，遇到一群黑衣灭了林家满门，也中了那毒。”“如月”道。

        宋昭有些疑惑：“顾铄泓说，他昨夜也去了林府。回来的时候并无大伤，只是皮肉被擦伤中了箭上的毒罢。”

        “萧九在林家曾遇一人，与之比试，发现那人武功竟出自同一派。”

        “孟叔？”

        “是。那人江湖名号——鬼面阎罗。”

        院内秋风瑟瑟，落叶被吹得纷飞，地上草尖儿已经枯黄，只有门前一株山茶还开的艳丽。

        顾誉坐在窗前，桌上铺着宣纸摆着砚台，手上笔尖儿却还是干干净净。

        有人推开了门，顾誉头也不回，沾了墨水，大笔一挥，泛黄的纸页浸上浓墨，浮现一恶狠鬼面。

        宋昭远远瞥了鬼面一眼，那鬼面獠牙狰狞面色铁青，眼睛却是空洞无物。

        “画的如何？”顾誉对着窗口举起画，山茶浮在鬼面旁，像是刻意绘在一边似的，比起画中之物看起来弱小又可怜。

        “终究比不得鬼面阎罗的鬼面。”宋昭目光随顾誉动作看向那山茶，“只可怜了娇花无奈。”

        “哦？是吗。娇花与否，还有待考察。不过……夫人还知鬼面阎罗？”顾誉转过身，将画放在宋昭面前。

        用手沾起未干的墨，宋昭在鬼面的眼上画着：“家喻户晓的江湖大侠，传说虽面目狰狞，却是三岁孩童也视为偶像。我为何会不知？”

        “夫人神通广大，自然知晓。”

        “神通广大不敢当，比不得阎罗大人威名。”

        突然停手，顾誉重看那副画，本空无一物的鬼面眼睛已经被画好。

        “好是熟悉。”

        “夫君自己的眼睛，能不熟悉吗？”宋昭轻笑，转过身，用帕子擦手。

        重新举起那幅画，对着屋内的铜镜，看看画，再看看自己，倒真是有几分相似。

        “夫人博学多才，佩服佩服。”顾誉看着镜子里的宋昭，她也在看着铜镜里的顾誉。

        顾誉微微昂首：“真不愧是似罗阁阁主啊，术精岐黄文韬武略，赐教了。”

        猛然出手，宋昭一掌直冲顾誉后背。顾誉如一阵旋风侧身，宋昭掌心一转，运力朝顾誉而去。顾誉悠哉悠哉后退，退到书柜前，实在退无可退，只得停下脚步。眼看着宋昭掌心已经逼到胸前，抬手侧绕宋昭手腕轻拍。宋昭一时气散竟提不起力，拉开距离飞上梁去，又直直下落狠朝顾誉。顾誉弯腰躲过，移步宋昭身后，宋昭紧追不舍，逮出一本书带着一股狠劲儿朝顾誉而去。顾誉出掌直击，顿时屋内片片飞花。

        “好了好了！”见宋昭还想出手，顾誉连连出声求饶，“夫人夫人，您还是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这书房的书大多孤本，伤不起啊夫人！”

        刚才这几招宋昭已使出八分全力，而顾誉对付起来却甚是轻松。若论武功宋昭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想要探探他的底，奈何顾誉底子太深，压根儿探不到……

        既然顾誉已经给了台阶，宋昭也就顺势下了：“赐教了。”

        总算是停了手，顾誉松了一口气。

        他可不想一直和宋昭打。宋昭打不过，万一给她伤着，或者累着，他可不会医术。

        “你何时知道的？”打是不打了，但事情还是要弄清楚。

        “刚才。”顾誉给宋昭倒了一杯茶，送到她手中。

        “因为‘如月’？”宋昭没喝，只是看他。

        “‘如月’？哈哈哈哈哈”顾誉突然大笑，垂眸道，“夫人就是夫人，碧罗水阁老热依娜都得是夫人的贴身婢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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