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樽，你好！

飞机上，亓沫穿着白色羽绒服靠窗熟睡。邻座的中年男子将手里的红色毛毯往她身上一盖，动作小心。

        “她睡着了？”

        星野奎一嘘声，头微点，让旁边男孩安静一些。

        两个小时后，广播提示声响起。

        亓（qi）沫来回扭动，活动着酥麻的大腿和屁股。她眼神惺忪，余光一瞥。

        窗外，夕阳西挂，晚霞漫天。

        海面，波光粼粼，水天一色。

        远处，大陆皑皑，黑树点缀。

        十几分钟后，广播再次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位于日本札幌市的新千岁机场。外面零下3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等飞机完全停稳后，整理好手提物品准备下飞机……ladiesandgentlemen……”

        出了机场，一行人坐上出租车朝小樽驶去。

        红色余晖下，黑色的沿海高速上，黄色车影靠左前行。

        亓沫坐在后面，眯眼看向远方，将车窗缓缓摇下，脱掉紫色手套，手心朝上，伸出窗外，食指微勾，轻触红日。

        阳光很暖，海风很咸。

        咔擦一声，美景定格。

        亓沫扭头，看到张麟拿着拍立得对着自己，嘴角含笑。

        “干嘛！”女孩低气压，半垂着眼皮，语气生硬。

        十七岁少年手沉下去。“又没拍你。”一脸鄙夷的样子。

        “再说一遍。”对方撅起屁股，她都能猜到他要拉屎。

        “我是耳朵不好，但眼不瞎。”张麟下巴抬起，指着远处海上晚霞。“天空打了腮红，比你这张素颜女鬼脸好看多了。”

        亓沫用小拇指勾勾耳洞，懒得听对方扯淡。

        滋一声，照片慢慢应景而出，掉在两人之间。张麟弯腰捡起，塞进羽绒服口袋。

        女孩将右腿搭在左腿上，作势把碎发挂在左耳，侧着脸，疯狂眨眼朝对方放电，声音作嗲状。“要是，您拍了美照，姑且就容你私藏舔屏。”

        “我又不拍恐怖片，留女鬼照片干嘛？”张麟转头去拍远处山景。

        她深呼一口气，突然扯着大嗓门，双手掐着张麟脖子。“别让我发现除了抠鼻屎以外其他奇怪照片，要不然，女鬼哪天心情不好，来个一剑封喉，直接送某人去见阎王。”

        张麟挣扎将手里拍立得放在左侧挎包里，右手揪着亓沫的头发。“脖子要断了！”

        “听见没！？”

        男生低头开始啃和蹭亓沫的手，“掐的我都快看到孟阿姨端着孟婆汤来找我了？”

        “别闹了。我们到了。”星野奎一转头看着心情逐渐转晴的亓沫，不觉温柔提醒道。亓沫把手背往张麟衣服帽上蹭蹭，“脏死了。”

        两人互相白眼，掐架结束。

        三人在一个三叉路口下车。

        “前面就是了。”

        亓沫望着四周，这里地势很高。远处，红霞渐没，船影斑驳。

        三个人不紧不慢并排走着，穿过条条整齐小巷，来到一个街角的红绿灯和斑马线前。亓沫望着头顶上一抹抹樱花树稍的白雪，突然一阵火车声从耳畔响起，前方不远的火车轨道旁的黄色自动栏杆降了下来。一坨红色的流体霎时从眼前飞过。顿时，轨旁，一阵寒风扫过；树梢，积雪摇摇欲坠；树下，三人脸上刘海翻起；雪落，一抹沉甸甸的……

        黄色的栏杆再次升起，中年男子压低帽子，领着身后两人穿过凹凸不平的轨道。

        走在满是积雪的整齐街道，张麟时而打趣路边两旁鳞次栉比的日式房屋，时而望着蔚蓝清澈的天空，感叹着，仿佛置身于宫崎骏动漫里一般。

        “到了。孩子们。”

        一行人停在一座低矮的两层日式建筑前。星野奎一拎着两个行李箱朝院子里走去，推开门，招呼他们进去。

        “ただいま。”（日语：我回来了。）

        “ぉかえり。”（日语：你回来了。）

        “千雪。”

        “はい。”（日语：是。）

        “这是我太太。星野千雪。你们可以叫千雪阿姨。她只会讲一点中文，但基本能听懂。”屋内暖气铺面而来，身体瞬间暖和起来。千雪穿着高领米色毛衣和褐色棉麻半身裙，头发半盘起，腰间裹着浮世绘围裙，手里拿着雪梨，微笑颔首打着招呼。

        “阿姨好。”张麟礼貌问候。

        “您好。”亓沫淡淡打招呼。

        星野脱下外套，挂在玄关处的衣帽架上。他凑上前，跟千雪说了什么，便准备带两人去放行李。身材矮小的女人点点头，转身朝厨房走去。

        张麟望着千雪腰上的刺绣围裙。“阿姨真漂亮，真贤惠。”

        “谢谢。”星野推推鼻子上的眼镜，眼角弯弯，一脸慈祥。“沫沫，你——”

        “叔，我们东西放哪里？”张麟初来乍到，站在客厅中央，环视四周，一点不客气。

        星野从亓沫身上移开，看向张麟。“我只准备了沫沫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打扫客房，你今晚先暂时住我侄子的卧室。”

        “星野叔，他有洁癖。就让他睡沙发好了。他不习惯睡别人的床。况且，谁让这个跟屁虫过来的。”

        星野摸摸后脑勺，叉腰琢磨着。

        “开什么国际玩笑？”张麟从星野手中拿过自己的黑色行李箱，“有洁癖，我就不会还留着某女鬼的抠鼻屎照片了。叔，哪个房间，走起。”

        星野慈祥一笑，将衣袖挽起，拎着亓沫紫色行李箱，带他们上楼。星野家是传统的日本建筑，二层高。一楼是客厅、餐厅、星野夫妇主卧和客房，二楼有两个卧室和一个书房。书房在楼梯旁，一上来就可以看到，门没关，扫一眼，书架满满。星野带着他们在第二个房间门口停下。“张麟，你今晚先住这个房间，明天我把客房打扫下。”门打开，张麟直接推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星野叔，我房间……”

        “你的在这里。”

        “你们不用管我。”张麟摆摆手，自己进屋捯饬行李。

        走廊尽头还有一个卧室，门帘是招财猫。星野撩起布帘，亓沫跟着进去。房间不大，全屋都是褐色木质地板，床很矮，铺着粉色碎花被褥，枕头上放着一个招财猫玩偶。床头柜旁边，靠墙放着一副白色桌椅，复古镂花台灯置于其上。房屋一角立着三扇折叠的木质和风雕刻衣柜，看上去比外婆的年纪还要老，与旁边朝气盎然的两盆绿萝，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样？”

        亓沫笑笑，觉得未免太过夸张。“叔，我就在这里住不到半年，其实你们不用这么——”

        “我去！”张麟走进来，一屁股坐在碎花床单上。“叔，这太少女了吧。不适合她。她是男的。我俩房间应该换换。”

        亓沫脱掉脚上的棉拖，恶狠狠踩在他的脚背上。“哥不只是男的，力气还很大，可帮人废脚，需要吗？一次一百。”

        张麟配合尖叫一声。

        “沫沫，别对你同学这样。”星野严肃道，拉着亓沫后退几步。“张麟，你寒假不是一个月么？可以放心在这里住，住到开学再走。”

        “叔，你放心，我不会跟您客气的。第一次来日本，我会好好享受的。”张麟故意抬高声音，紧了紧围巾，从床上站起，走到亓沫跟前，“要好好逛逛呢。”

        “逛你个头！”亓沫伸手打掉前面男生头上的黑色鸭舌帽。“你东西收拾了么？这么闲？”她指着窗外已夜幕降临的天空，“去逛呀？不用吃晚饭。现在去，夜色正美呢。”

        张麟朝亓沫伸伸舌头。

        星野看着两人打闹。“我等下把你房间里的床单被罩换一下。衣柜和桌子都随便用，基本都是空的。今晚先凑活睡下，明天我把客房打扫下，被褥晾晒下，你再去客房睡。”

        “叔，多嘴问一句。你侄子多大？我睡他的床，确定没关系么？我们90后一般都有恋床或洁癖。他会不会介意。”

        “他跟你们差——”

        “星野——”

        楼下传来千雪的叫喊声。“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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