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开门，快开门，我家老爷招秀才公当东床快婿，嫁妆铺子三家，抬嫁六十台。”

        后院的大门被拍的啪啪响，宋槿安不为所动，看一眼手里的画像，又看一眼林栖。

        原本只想低调选个潜力股，没想到被人家撞上了，林栖一点不尴尬，眼里都是笑。宋二和春朝两个下人倒是替主子尴尬了。

        宋槿安拿着风吹落的画像慢慢走上前去，看到桌子上还有一叠画像，再看这个笑意嫣然的小女子，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栖故意说：“我家也想招你当女婿，可是没有外头那家嫁妆多，该怎么办才好？”

        议亲向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第一次碰到这种荒唐的事，他想就此掠过，没想到她还主动挑破，宋槿安有些绷不住，耳根都红了。

        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大，不只是刚才那家，后头追来的几家吵闹起来，一个说我家老爷家里两家酒楼一家绸缎铺，还有一个说我家老爷在淮安城有大院子。

        林栖招手，宋朴凑过来，她轻声说：“告诉他们，别敲门了，这个……宋槿安，是咱们家的了。”

        宋朴看了眼宋槿安，嬉笑一声，走到门口，大喊一声：“外面的人都听着，秀才公是我家的了，叫你们家老爷别惦记了，趁早去抢其他秀才公要紧。”

        外头又是一阵哄闹，过了会儿，从门缝中偷看，围着的人都走了。

        隔壁院子里，已经看榜回来的孙承正一进门就大声喊宋槿安的名字，宋槿安知道夫子他们回来了。

        他放下画像，双手拱拜道：“谢谢贵家帮小生解围，在此谢过。”

        说完他转身要走，林栖叫住他：“哎，我没有虚言，你考虑考虑。”

        宋槿安脚步一顿，转身看她，又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桌上的画像上，“孙承正，已有未婚妻，不适合。”

        看着是个端方女子，没想到这样大胆，家里父母都不管吗？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下，他转身打开门走了。

        就是，这离开的姿势，怎么看着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林栖轻笑一声，叫春朝把画像收起来。

        春朝试探道：“娘子，就他了？”

        林栖目光扫过桌上的画像，微微勾起唇角，“再看吧。”

        卖相挺好的，其他不一定。不过既然能中小三元，说明读书挺好，人看起来脑子也不差，如若顺利，说不定几年内他就行了。

        宋槿安回去，大家都在院子里，石夫子欢喜得摸胡须的动作都更快了，看到他后，大笑一声，“槿安不错，没想到你还能有此造化。启盛朝以来，咱们沐城这边，你还是第一个小三元。”

        宋槿安笑道：“不过虚名罢了，科举之路才刚开始。”

        石夫子更欢喜了，有此不骄不躁的学子，真是当夫子的幸事。可惜，他只能教他到这里了。

        孙承正哈哈大笑，“槿安，我也考上了，统共录取三十名，我排名二十九，倒数第二。”

        “恭喜恭喜，能中就是喜事。”

        石川和季越也从屋里出来，石川身上另外换了身衣裳。

        石川高兴不已，“我运气好，正好排名第十，得了个禀生的名额。刚才你走的早没听到传话，府衙那边叫我们前十的秀才去办禀生的文书，你换身衣裳，一会儿咱们一起去。”

        季越脸色不太好，但也挂着几分笑。原本他对自己很有自信，不说排名前列，至少考个禀生没问题，谁知道他只排名十二位。

        “我身上衣裳尚可，就不换了。”宋槿安拍拍季越的肩膀，“以你的学识，秀才不算什么，两榜进士才是你的目标。”

        季越微微昂起下巴，说得不错，一时排名算不得什么。

        季越脸上的笑意真挚了许多，“宋兄说的是，你且忙去，等你回来咱们再好好庆祝一番。”

        宋槿安笑着点点头，去屋里拿户籍。

        正在这时候，报喜的人打听着过来，在门口吹吹打打，热闹不已。石夫子早有准备，打开大门，撒了好几把钱，又给领头报喜的塞了喜钱。

        大家热闹着夸耀，甜水巷今年不得了，一户院子里出了四个秀才，还有两个是禀生，真是个学风浓郁之地。

        甜水巷的老人，一本正经地说他们甜水巷那口甜水井，可是有灵性的，孩子多喝了，会聪明呢。一众人大呼小叫起来，还有这等事？

        宋槿安和石川去府衙办了禀生的文籍，小吏告诉他们，晚上学政和知州会在状元楼摆宴，庆祝他们考得秀才，让他们别忘了去。

        “除了你们，其他考中的秀才都住在客栈里，你们如果有时间，尽可以早去，以文会友。”

        “多谢您告知。”

        “秀才公客气。”

        傍晚的一场宴会，志得意满的秀才们吟诗作对，频频给知州和学政敬酒，现场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气氛最高处，知州看热闹，故意笑着问宋槿安：“今儿发案的时候，听说沐城好几个富户追着你跑，你如今是哪家的乘龙快婿啊？”

        宋槿安微微一笑，举起酒杯给知州敬酒，“大人就别打趣我了。”

        “哈哈哈，你如今正当龄，别误了好年岁，该成婚就成婚。如若没看上的，本官给你牵线？”

        “谢过大人，家母已有打算。”

        话说到这个份上，知州大人也不提了，只笑着邀大家喝酒。

        晚上回去，孙承正喝到微醺，脚下虚浮，打着酒嗝，攀着他肩膀道：“槿安，伯母什么时候给你找的娘子？”

        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脸，宋槿安的声音如往常一般低沉有磁性：“你醉了，咱们快回去吧，明日一早还要归家。”

        季越和石川酒量不错，两人只脸色有些红。这会儿他们中秀才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回家里了，家里人不知道多高兴呢，他们也恨不得早日归家，和家人同庆。

        宋槿安把孙承正送回屋里才转身出去。走到院子里，他停下了脚步，目光越过屋脊，似乎想看对面的院子，似乎是在看天上的月亮。

        月光最是坦荡，洒下一地的银辉，两边院子都笼罩在一样的月光下。

        第二天一早，辰时三刻，院子里众人已经吃了早饭，打包好行李准备回去。马车停在甜水巷门口等着，宋槿安最先出去，孙承正头疼，磨磨蹭蹭还没收拾完。

        巷子口的粮店这会儿已经开门了，宋槿安把行李放在马车上，往粮店走去。

        这才刚开门，小二拿着根鸡毛掸子正拍打灰尘，看到客人进来，连忙迎上去，热情介绍粮店各种粮食的价格。

        宋槿安只觉得嗓子发紧，咳嗽了声，“我要两斗上等白面。”

        “好嘞，小的现在就给您装上。”

        掌柜撩开帘子从后院出来，小二笑着问道：“掌柜的，主子走了？”

        掌柜皱眉，“主子的事情是你能打听的？好好干你的活儿。”

        “嘿嘿，三叔，我不是好奇么。宋朴哥昨日下午就坐马车走了，在主子身边当差，可真威风。”

        两人有些亲戚关系，这会儿主子不在，掌柜也没再训他，“能留在主子身边的都是能人，你小子打算盘都打不明白，想什么好事呢？你呀，先学会算账吧。”

        小二不服气，“说不准呢，说不定主子见我机灵就把我带走了。”

        “还有客人在，你跟我顶什么牛？快点装粮食去。”

        “嘿嘿，知道啦！”

        宋槿安给了钱，小二利索地装好白面，把麻袋扛到外面的马车上。

        晕乎乎的孙承正终于出来了，赶车的’驾’的一声，马车跑起来了。

        几人归心似箭，赶车的动作也不慢，不到午时就到了桃源县。石夫子父子、季越、孙承正都下车了，只有宋槿安住在乡下，和他们约好几日后到夫子家拜访，吩咐赶车的把他送到宋家村门口。

        村口的大榕树下，如往常一般坐满了老人，还有几个走路都不太稳当的小儿拉着祖父祖母学走路。

        “哎哟，槿安回来了！”

        “好小子，不错，有你爹当年的风采，竟然一次就中了秀才，以后你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恭喜秀才公啊！”

        宋槿安笑着拱手，谢过大家的夸奖，忙说当不得。

        乡下地方能出个秀才，那是值得夸耀的事情，在宋家村这样有族谱的一姓村，一人得中，那可是全村人的喜事。

        这边宋槿安刚进村，爱热闹的人已经传开了。这个时候正是午时，家家户户的女人们在准备一家人的饭食，刚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的男人们把农具一丢，忙赶去村口看热闹。

        唯有想占宋槿家良田的宋二家，还有此次榜上无名的宋举家，此时大门紧闭，融不进这热闹。

        大家都为宋槿安高兴，村里出个秀才，他们宋家村在周围十里八村可算是拔得头筹了。别村最多有个童生，他们村可是有秀才呢。

        看他一手拿着包裹，一手提麻袋，半大小子们都冲上去帮把手，送他归家。

        刘氏牵着小儿子站在大门口焦急地等着，李婶大步跑过来，一脸喜色，“娘子，大郎回来了，刚从村口过来。”

        刘氏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从昨日下午接到报喜，她就一直等着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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