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成亲

　　近来莲骨发觉她具备了一个神奇的能力。

　　兴许和两年前那日遇见漾碧有关。

　　总之，不知是好是坏，姑且用着。

　　月颜这两日有些行踪不定，常常心事重重的出了不世情，又心事重重的回来。只是他从前遂未出过不世情，不知近来是出了何事。

　　容与说，要变天了。那后便进了后院把晌午才放出去晒的桃花瓣收进来。

　　莲骨不爱喝花茶，觉着那味儿太甜太腻，于是容与每每酿出来一壶，都会分给小佥、子淼一帮仙侍半壶，倒也拉拢了一番好人缘。

　　这一日刚过午时，莲骨正将那清心诀捋了一遍，便听容与慌慌张匆匆忙的脚步声将近，嘴里一并嚷着些什么不甚听得细切。

　　“仙子，不好了！仙君受伤了！”待她跑的愈发近了，莲骨终于听的清她在嚷些什么。

　　她愣神片刻，清心诀念上一半便停了，体内一股子残留的灵力乱窜，直逼得她一口紫戚戚的血吐出。

　　“仙子？！”瞧见容与大惊失色的面容，莲骨笑笑，摆摆手，示意无事。

　　遂并了容与一道急急向那世安殿去了。

　　月颜却并不在殿内，子淼道许是沐浴去了，正想携了容与奔那桃谷去，却不想没能拉动。

　　容与的神色颇为古怪了些，嘴角一时扯得生硬，那眸子里的神思莲骨不甚琢磨的出，便顶好奇的问她：“怎么了？”

　　容与将眸子低了下去，声音轻的与蚊子媲美：“仙子，你去罢，我就不去了。”

　　难不成是见不得仙君沐浴？莲骨便也觉着情有可原了，亦未在拉她，自己拟了片祥云即去。

　　桃谷还是如往日般粉花琼瓣遍布满山谷，香气倒也沁人心脾，只是鸟雀叫的少了。

　　莲骨跳下云团，向着山谷温泉寻觅。

　　终是在一层稀薄的像纱一样的水汽之中觅得月颜的身影。

　　水汽在桃树的枝梢儿上轻轻荡漾，月颜在温泉里轻轻荡漾。她定了定神，却发现人家并不是在荡漾，而是有些不稳了，东倒西晃起来。

　　莲骨一番急切涌上心头，也顾不得旁的，便跳下池子向着月颜走去。

　　走的近些方才看见一捋殷红的血丝缓缓从月颜身上轻轻荡荡飘涌上来，遂如一条细细长长的线在水中妖艳地摇曳，然后漾开。

　　莲骨托起他的头，却不想那条纱带从月颜的眼睛上滑进水里，袅袅水汽之中，莲骨第一次瞧见了月颜的眼睛，真真如容与所言，眼睛黑白并不甚分明且似醉非醉，眼周、眼角略带浅浅红晕，让人心神荡漾。莲骨想着若是笑起来的时候定似月牙一般向下弯去。

　　她一时失了神，向那水面望上一望，当真是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那月颜面色苍白，被泉水润湿的白色衣摆如脆弱的花瓣在水下轻轻飘曳。

　　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眼神朦朦胧胧，将两只湿手慢慢抚上莲骨的手臂：“阿眠，你来了啊。”

　　之后便沉沉垂下头，垂到莲骨肩上。

　　僵了许久，莲骨也不知该不该挪个地儿还是将月颜捞上岸包扎一番，便觉颈间有缕热气，继而柔软的触感袭来，莲骨不适的的动了动，却没敢移开。

　　“阿眠，我们成亲可好？”

　　她一怔，遂未答他。

　　月颜又道：“两年前妹妹说的话怕是不算数了……”说罢紧紧将她拥进湿漉漉的怀中，这番拥的她险些喘不上气来。

　　莲骨望着那白色的雾气从温热的水面升腾而起，血液将水染得暗红暗红，忽觉胸口仿佛被重重地压着喘不过气。

　　“好……”她终是答他了。

　　便觉着身体松懈下来，月颜放开了她，虚虚的喘着气，然，眼神亮了亮：“你说什么？”

　　莲骨咽了咽口水，大声起来：“我说，好！”

　　月颜猛地将她抱住，身体轻轻颤着，莲骨心下便觉着有些可怜了。

　　彼时莲骨并不知什么两情相悦，亦不知成亲有何不得了的意义，只道是月颜想，她也无谓。

　　当晚，莲骨进屋却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便心下警觉了几分，掀开纱帘见是月颜坐在桌边饮酒。

　　“哥哥受了这样重的伤，为何不在世安殿好好休息？”

　　“自然是想念妹妹，特意过来看看妹妹。”月颜放下酒杯起身欲向她走来。

　　莲骨站在原地心头几分灼灼，不知怎的竟生出些怅然若失之感，委实讶异的很。

　　月颜终是停在她的脚跟前，身上淡淡酒气袭来，夹杂着他身上一点自带的清香，竟很是好闻。

　　他轻轻抬起莲骨的下颌，眼睛里情意绵绵，却是又带着一丝忧郁，颇为古怪。莲骨眼见着那张柔和细致的脸庞愈靠愈近，竟是莫名心慌了起来，本能的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月颜的手停在半空，突兀极了。一时空气竟也带些尴尬的情感，将二人包围。

　　月颜轻笑，带些酸涩带些自嘲：“罢了，怎会这样轻易呢？”

　　这话说得古怪，莲骨虽听不太懂，却不想去做深究，便道：“时候不早了，阿眠要睡了，哥哥也回去睡吧。”

　　“今晚。”月颜顿住，莲骨好生困惑地盯着他许久，他方才道，“今晚我在阿眠处歇息吧。”

　　倒也不是不可以，她便应了，毕竟日后是要结为夫妻琴瑟万年的，早睡晚睡都会在一起睡，罢了。

　　莲骨刚想斟杯花蜜茶替他醒醒酒，却被月颜从身后执了手，茶杯“当啷”掉在桌子上，月颜将她绕过身来抵在桌子边，一手抓着她的手屏在半空，一手撑到桌子上，硬是将这个动作生生保持了半刻。

　　半刻后，莲骨终于感到手臂有些酸了，便把被他抓着的那只手十分艰难地抽出来，干干笑了两声：“你……有些醉了，我给你倒杯蜜茶水……如何？”

　　月颜没再看她，却是自顾自地坐下撑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莲骨将水递给他的时候他还在发呆，叫了好几声方才抬起头接过杯子，却只小抿了一口，又眼神空洞起来。

　　“怎…么了？”

　　月颜终于笑了，但那笑容极为牵强：“无事，只是想到过去一些事罢了。”

　　莲骨面朝他坐下，亦撑了头道：“看来这过去的事，属实不开心。”

　　月颜一愣，若有所思般点点头：“是了，不开心。”

　　“既然不开心，那便想些开心的，或是与阿眠聊聊天寻些开心。”

　　月颜将她看上一看，又是一笑，两个笑窝儿甜甜，终是像盛了花蜜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喝了花茶的缘故。

　　“今日哥哥可是吓着你了？”

　　莲骨细细想上一阵，倒是也没那么骇人，只是有些奇怪罢了，便回他：“这倒没有。”

　　月颜低了低眼眸，又问：“你可知哥哥为何要蒙着眼睛？”

　　“难道不是眼疾吗？”

　　月颜没再答她，轻轻捏了捏额角，继而闭上了眼睛，好似在养神一般。

　　过了许久方才睁眼：“你可记得你幼时总是撒娇着让哥哥娶你？”

　　莲骨挠了挠头，遂摇了摇头。

　　“那时你三岁，我第一次见到你。”

　　“……”

　　“你的性子尤其活泼，我还记得你来了的第二年，便是我历劫之时，那日你贪玩，误闯入我历劫的那片竹林，替我挡了一道雷电劫。

　　“后来我为了挽回你的性命，舍去了一万年修为，方才使你气息尚存，可若是要你起死回生，还差的远了。

　　“遂后我便去求太上老君，求他赏给你一颗九转回魂丹，可是九转回魂丹得来不易，至今老君方才练得两颗，属实不能轻易被人讨了去。况，若是人人都如此，老君做人也不易。

　　“我在老君的炼丹房外跪了两日，老君终是心软了，便告诉我，东海祖洲上，有不死之草，生琼田中，或名为养神芝。其叶似菰苗，丛生，一株可活一人。可是祖洲一路凶险，我被镇守祖洲的一只恶兽伤了眼睛，但好在拿到了养神芝。”

　　“后来，你便是用这棵草使我起死回生的吗？”莲骨稍稍有些不可思议，暗叹这花眠仙子的命当真大了些，打小就不是一般人。

　　月颜沉默不语，只管品茶。

　　即使他不说，莲骨也是明白了，便学着侠客小说里头的侠士向着月颜特特抱了抱拳：“哥哥如此大恩，阿眠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

　　“诶，错了错了。”月颜打断她，“应当是‘唯有以身相许’，这才是女子对男子说的。”

　　“啊，是吗？”莲骨讪讪收回了手，心下想着这容与也不可靠嘛，寻来的这些个小说画本里可劲儿都是男子对男子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也不怪自己一个女子家行错了礼数了。

　　当晚入寝之时，莲骨以夜里好动，睡里头憋屈得慌为由睡在了床沿，真真儿睁了半宿眼睛。莫不是忌着容与所言，男子与女子同塌而眠这个男子呀难免要不甚安分，极有可能行些云雨之事，听闻这男子倒是舒爽的很，委实委屈了这行云雨之事的女子，听闻堪比酷刑还要痛不欲生，当下便一个激灵。

　　“唔…怎么了？”感觉里头的人有些动静，莲骨忙向外挪了挪，生怕他位置不够向她来索。

　　果然，月颜这么大个身板，她的这张床委实小了一点，月颜一个翻身她便要向外挪挪，直到“嘭”一声掉在地上，摔得个屁股蹲儿。

　　“哎哟哎哟——”

　　月颜忙翻身坐起，一时睡意全无，瞅见她这般模样倒是很没良心的笑了：“罢了罢了，哥哥回去睡吧，省的扰你一宿无法入眠，哥哥也心疼的紧。”

　　遂将她抱上床，掖了掖被角，但却并未离开她的房间。

　　踏出屏风，月颜点了一盏银烛，光影里将月颜的脸庞勾勒出一道茸茸的金边，映在屏风上，烛光微弱好似在困倦里说情。

　　实是困的不行，莲骨嘟嘟哝哝向他道：“我睡了。”

　　却只是听得一声淡漠的“嗯”，莲骨半倚起身子向屏风上的影子看了半晌，遂后便扯了扯被子蒙头睡去。

　　过了许久月颜方才起身，望见床上的小姑娘睡得香甜，便也不欲逗留，走至床边轻轻抚上她的额

　　头，温柔似水的道一声“好梦”，遂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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