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变天

今晚发生的事情，正如赵大一家人所料，跟小蝶和付青沅她们脱不了干系。

        在回村的路上，付青沅和小蝶敲定了初步的计划后，付青沅就在小蝶的聆听和纠正下，模拟出了赵二的声音——感谢先前发现自己意外点亮的口技这个技能，付青沅只微调了几次，就将赵二的声音模拟了个惟妙惟肖。

        接着，她们按计划在去村长家归还牛车的时候，以裴砚羽要回山上、小蝶几天没有好好合眼需要睡一觉、而付青沅一个人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为由，佐以重金，引得村长夫人心动应允帮忙。

        特意请来村长夫人，为的就是给他们几个人做不在场证明，而以村长夫人在整个村子里的地位，她说的话也有足够的分量让人相信。

        本来，她们还要找机会偶遇下赵大，没想到他刚好就在村长家对面吃酒，小蝶和付青沅交换了一个眼神，小蝶就按照她们先前说好的，假借要药钱说出石头坠子的事情，让赵大疑心分赃不均从而对赵二产生嫌隙。

        二哥当着村长夫人的面离开后，其实并没有回山上，而是暗中跟着赵大，算好他到家的时间，回到小蝶家跟找借口去烧水的付青沅交换。

        付青沅赶在赵大进家门之前，来到他家窗外，跟赵大婆娘来了那么一出“郎情妾意”、“私相授受”，赵大对赵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在先，发现二人私情在后，脾气火爆的他哪里还忍得住？

        以赵大的武力值，赵大婆娘必然是单方面被打，这也算是为了她的贪心和之前在小蝶家门口的叫骂付出代价。而赵大要想收拾赵二，后者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子，两个人打起来多半是两败俱伤。

        一开始在牛车上的计划只到这里，让赵大夫妇跟赵二相互怀疑狗咬狗、自相残杀窝里斗，小蝶在听完这个计划后就已经觉得很解气了，并且迫不及待想回到村子里实施起来。

        但付青沅在请动村长夫人回小蝶家的路上，有了更进一步的想法。

        请村长夫人来给小蝶、她和二哥洗脱嫌疑，是想着小蝶一家人毕竟以后还要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下去，不好全然跟赵大他们撕破脸。

        只是，村长夫人的说辞力度是够了，但是赵大赵二一家子人贪得无厌、利欲熏心，受到这样的教训，又丢了这么大脸，他们真的能够仅凭村长夫人的这番话，就不再对小蝶一家人动歪脑筋吗？

        一旦他们决心报复，小蝶家哑爷爷年事已高、姐弟俩又还是孩子，怎么能够提防得住？

        付青沅动了这样的念头，就想着要想出个更妥善的办法来，好让小蝶一家没有后顾之忧。

        当时二哥已经离开，付青沅也找不到机会再跟小蝶商量，好在从小到大看过的故事、小说很多，付青沅灵机一动，很快将主意打到了鬼神之说上。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这个理由简直再好不过。

        对于古人来说，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个更让他们害怕和敬畏呢？

        打定这个主意后，付青沅在跟村长夫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就借口讲故事打发时间，有意无意地将话题扯到了这上面来。

        不过，光是村长夫人一个人这么想还不够。

        付青沅胆子不小，她在跟二哥交换出门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今天晚上既然闹了，那就索性让这件事情闹得更大一些好了。

        让所有村民都成为这场鬼神之说的参与者、见证者，从而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只要相信的人够多，赵大夫妇和赵二也会被影响进而产生动摇，日后便是想要为非作歹，也会多出几分顾忌来。

        于是，付青沅在看到赵大拎着赵大婆娘出去找赵二的时候，她极为耐心地看赵大慢慢走远，又等着他不说话的间隙，在村民的窗子外头一人分饰两角，压低声音上演了一出只有这户人家能听到的双簧——乡野生活枯燥无聊，这么大的瓜都已经亲自送到窗户口了，总没有不吃的道理？

        就这样，付青沅循着赵大走的路线，引出了越来越多的村民，在村民们汇聚起来去追赵大的时候，付青沅功成身退，回到了小蝶家——正好撞上村长夫人也听到动静好奇探出脑袋来，准备带着刚刚苏醒过来的小蝶去看热闹。

        ……

        付青沅将二哥离开后自己的想法和行|事一一说了，直把裴砚羽听得眉头紧皱：“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期间若是出了什么差池……”

        要是模拟赵大赵二吵架的时候被赵大听见……

        要是经过一家家窗外唱双簧的时候被村民发现……

        裴砚羽只要一想到付青沅会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出事，届时自己鞭长莫及，就忍不住生出担忧来，更是难得产生了是不是该给付青沅好好立规矩的念头。

        “这不是没出差池——”付青沅看着二哥脸色，及时把话转了一个弯，“再说了，我也是知道二哥你就在这里嘛，不然我也没有底气把事情闹这么大啊。”

        ……明知道这话只是说着好听。

        裴砚羽闭了闭眼。

        “罢了，日后，只许我在你身边时，才准这般胡闹。”

        付青沅忙不迭点头应“好”。

        在现在的付青沅想来，二哥肯定会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再说一直在山上，哪里有那么多需要她胡闹的场合呀，答应了二哥把眼前应付过去就是了。

        “对了二哥，”付青沅想起来先前制定计划时没来得及问的事，“你之前说我们今晚不回去不要紧，真的没事吗？”

        三姐她们不会担心吗？

        “出发前尚且不知此处情况如何，我交代三妹，若是入夜你我二人仍未回转，便是留下帮忙了。”

        “不愧是二哥！神机妙算！”付青沅毫不吝啬地大力夸赞，当然也存了让二哥赶紧把刚才的事儿翻篇的心思。

        “你呀。”看穿她想法的裴砚羽无奈叹气，“你也别光顾着高兴，明早学堂开课，你我还需在夫子开始上课前赶回去。”

        付青沅：“……”忘了这茬！

        可恶，愉快的周末怎么就这么短暂！

        “为什么我都穿越了还要有周一综合症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付青沅的声音还是有些低迷，只是比刚才高了一些，“就是觉得明天永远不要来就好了。”

        “别说胡话。”裴砚羽看了眼外头天色，又听了听外头动静，“……陆续开始散了，等小蝶她们回来，你趁便睡一觉，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付青沅还沉浸在明天要上学了的噩耗中，下意识大幅度点了一下头。

        “停下。”裴砚羽忽然叫住她。

        付青沅停住看他，就见裴砚羽突然凑近了过来。

        跟前笼上一层阴影，付青沅傻傻看着二哥近在眼前的胸膛，这样近的距离，心跳不知怎么的好像也跟着停了一瞬。

        “二、二哥？”

        浅浅的呼吸落在她的头顶，额际有些酥酥麻麻的痒，付青沅不自在地想退后，却被裴砚羽按住了后脑勺：“别动。”

        并不是命令的口吻，但素来听二哥的话惯了，付青沅再一次听话地没再动。

        “二哥……怎么了？”

        “许是你刚才走窗串巷沾上了，”裴砚羽从付青沅脑后拈起一片树叶后退开来，拉开距离的时候，他也意识到了刚才的唐突，不禁有些脸热，“她们快回来了，一时情急……”

        这片叶子被小蝶看到还好，要是被村长夫人发现，必会知道青沅今晚出过门，那他们今天就前功尽弃了。

        裴砚羽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少见有些无措地继续说道，“时候不早，我先离开，你、早些休息。”

        裴砚羽离开后不久，村长夫人和小蝶就推开门走了进来，付青沅赶忙收拾好心情，装着感兴趣问了两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很快也收拾好了，到一旁对付着眯了过去。

        天光渐亮。

        一夜没睡的裴砚羽从山上过来的小径走向小蝶家的时候，正好碰到村长夫人抻着脖子走出门来。

        看见他，村长夫人随口道：“青沅丫头已醒了，正在拾掇，你且等会儿吧。”

        裴砚羽应是，客气道了声谢。

        村长夫人站定受了，眼珠儿转了转，朝裴砚羽探问：“青沅丫头可许了人家？”

        她可还没忘记昨晚上动的那个念头呢。

        那丫头稚气未脱，亲事这种事儿，还是跟她二哥打听比较合适。

        裴砚羽蓦地愣住。

        “怎么？”村长夫人停下按|揉脖子的动作，“该不会已经定了亲了？”

        裴砚羽抿了抿唇，再看向村长夫人时，声音已经恢复了从容淡定：“那倒没有，不过，夫子常说，长幼有序，学生五人的亲事约莫也会如此。”

        “我记得，青沅丫头好像是最小的？”

        裴砚羽面不改色：“正是。”

        “可惜了。”村长夫人面露遗憾，继续揉着脖子走了。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村长夫人站定，转过了身，看着裴砚羽已经等到了付青沅，两个人一静一动，相携着朝山上而去。

        一个清隽如竹，一个纯真可爱。

        村长夫人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臭小子。”

        什么亲事还要长幼有序，太傅大人何时立过那样的规矩。

        耳根子都红成那样了，还嘴硬。

        “这么不坦率，小心以后情路坎坷。”

        不过……

        最是循规蹈矩的太傅大人啊，如今教出来的学生，却并不像他那样墨守成规呢。

        “这天下，要变了。”

        ——天下变不变，尚且还不知道，但此时此刻，山上的天却是实实在在地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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