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笑里藏刀

正收拾茶盏的桂芝，不料李灵芝会突然出现，有些意外。忙忙的行了一礼，支支吾吾道：“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李灵芝缓缓坐到上座，桂芝忙不迭上来沏茶，心想这夜半三更都不睡，夫人究竟又要盘算什么。

        “大将军出去了？”李灵芝也不饮茶，只是淡淡问。

        桂芝道：“回夫人，大将军接到军令，才刚出去。”

        “这也是难免的。国事繁忙，夜半三更叫出去的，也不是没有。”李灵芝说着，抬头瞥了桂芝一眼。

        这丫头果然有三分姿色，在烛光下发丝光滑，眉眼动人，活脱脱一个勾人的狐狸精。不由扬起笑脸道，“今晚你服侍大将军，真是辛苦你了。”

        桂芝脸色一白，赶忙跪下，“夫人，奴婢不敢！”

        李灵芝竟是看着她笑，“哎呦，看这样子，你已经是将军的人了。哎，这有什么，高门大院三妻四妾很正常，我这个做主母的也不是小器之辈，你慌什么。只是，咱们将军出身名门，又随王爷在外多年，见识相交的都是有身份之达官贵族，你出身下贱，又是服侍的粗俗奴婢，按理这样的身份纳为妾室也实在……”

        桂芝慌忙摇头，“不，奴婢身份低下，求夫人切莫折煞奴婢？奴婢自到府上，得夫人和将军赏赐，已是感激不尽，万万不敢有半分僭越！”

        她口里说着，心理已暗自不安。坏了，定是她刚才同大将军说的话都叫夫人偷听去了，真是时运不好！

        李灵芝淡淡笑了笑，伸出手来，亲自去搀扶她，“妹妹这可是哪里话，既然将军爱惜你，这就是你的福分，倒说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你本是我的丫头，虽然够不上‘妾室’的身份，也算得上十分伶俐的人，你服侍将军，我是一百个放心的，只不过你总归下人出身，见识上总是少了些，若能在规矩上再好好□□□□，一定可以服侍好大将军。这么着吧，这几日你便回我院中来，我也不把你当丫头，只当你是妹妹，略指点你一些为主之道，好歹是我身边出来的人，也免得日后让人笑话，好不好。”

        桂芝惊得小脸惨白。李灵芝这番话虽说得句句带笑，可分明是忌妒她在大将军面前得以宠爱，吓得惊慌失措道：“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奴婢一心只想服侍夫人和大将军，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求夫人成全。”

        “怎么，本夫人和大将军抬举你，你倒不乐意？”

        “不不，奴婢身份低微，实在不敢心生妄想，求夫人饶过吧。”

        李灵芝笑得温柔贤德，端庄大方，用自己被烫伤的手掌轻抚桂芝清秀的脸庞，“难得你‘心肠贤惠’，还生得这样貌美如花、楚楚可怜，莫说大将军，连我看着都满心欢喜，区区一个妾室也实在是委屈了你。不如，叫将军立你为‘侧夫人’吧？”

        “夫人，夫人，奴婢知错了！”桂芝已几乎软倒在地，拼命磕头不止。她心知，此时大将军不在，府上根本没有人能庇护她，她必须要认错伏低，想办法保住性命才好。

        然而，李灵芝又岂会轻易放过？她本是心机极深、能忍辱负重之人，委屈求全时，可以守在不爱的人身旁忍气吞声十来年，而一旦狠厉起来，连凤戢羽的副将也敢杀，可见心肠冷辣比屠夫也不相上下。

        只见她一手捏住桂芝下巴，一手缓缓从发间拔下一支珠钗，将锋利的钗尖抵到桂芝脸上，温柔的假面，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冰冷的霜刀。

        桂芝瞬间吓得浑身发抖，“夫人，奴婢……奴婢错了……”

        李灵芝却笑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都要当‘夫人’了，连最起码的端庄和冷静都没有，这可不好。妹妹，来，让姐姐教你，什么叫贤惠，什么叫冷静。”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凤戢羽已带着二百兵马镇守在了西城门外。

        虽说桂芝已解他些许忧虑，但不知为何，心中仍有一丝不祥之感，眼皮跳动不止，甚至偶有心慌意乱之兆，仿佛身边将有大事发生。遂令常笙务必死守将军府，严加巡逻，稍有风吹草动立即派人向他通报。

        常笙一头才叫人安排了叶正丰兄弟的后事，一头得令又连忙与护院统领商议加强巡逻，正说到一半，忽隐约听见后院里传来女子的尖叫之声，他虽然奉命守在外院，但如果内院发生了什么事，也是要报与将军的。

        于是，指了一个护院道，“你过去看看，这半夜的究竟哪里发出的声音，若有急事速来回报。”

        凭常笙的直觉，这样的声音必然不寻常。

        正想着，忽见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跑进来，“常管家，常管家！”

        常笙回头一瞧，这不是在他家屋服侍的小厮吗，莫非家中出了什么事？忙站起来道，“怎么了？”

        小厮气喘吁吁，神色慌乱，“您快回去看看吧，老管家快不行了！”

        “什么！”

        突然接到父亲弥留之息，常笙一时也慌了。父母临终此乃大事，无论如何耽误不得，护院统领也劝说他赶快回去，常笙无法，只得匆匆把大将军交待的事与统领并内外院的几个管事一一吩咐了，叮嘱但有事必须先去报给他。这才跟着小厮，慌慌张张往家赶回。

        这里常笙走后，被指派去查看的护院打着灯笼刚走到长廊外，就有一个小丫头脸色苍白从将军院中慌慌张张跑出来，一头差点和他撞个正着。

        “哎呦，什么人？”

        护院着实吓了一跳，惊恐间正欲拔刀，看见跑出来的是个头发凌乱的丫环，这才收住。光线里，这丫环头发披散着，鞋也少了一只，脸面惨白，好像半夜撞了鬼似的。

        于是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丫环见到有人，已经慌得说不出话来。她本是凤芷容院中的小丫头，名叫雀儿，匆匆跑到这里来是找李灵芝报告大事，不想却无意看见十分可怕的事情，慌得没命似的往外逃，连鞋子跑掉了也不知道。

        “你倒是说话呀，院中究竟发生何事？”

        雀儿牙齿哆哆嗦嗦，半日才从缝隙中挤出几个字来，“将军……小，小姐，桂，桂……”

        “你说什么？”护院们平日里说话呼来喝去惯了，骤然听见一个丫头这样小声小气说话，就如同耳聋了一般，听半个字也听不清。

        “小姐，不，不，是桂芝……”

        雀儿的脑子里已然一片浆汤，混沌不知所以然，拼尽了全力，才勉强说了几个字。却不料，“桂芝”二字刚刚出口，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开门的响动，同时李灵芝温柔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在说什么？”

        “啊？”雀儿的身体瞬间僵住。

        这个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雀儿瞪大的眼珠子猛地颤动了几下，突然，“咕咚”一声，脑袋一扬、身子一歪，竟直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李灵芝慌忙上前来，只作惊讶之态。又斥责那护院道：“大胆，你如何进来主院，大将军不曾教过你规矩吗！”

        护院慌忙低头后退，作礼道：，“小人该死，请夫人恕罪！是刚才常管家说，好像听见这边有什么声音，让小人过来看看，唐突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李灵芝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你不吭声，我还以为进来贼了！瞧，你把这孩子吓得，本来脑子就不好，疯疯癫癫的，要再把额头摔伤，岂不可怜？”

        护院急道：“是小人莽撞了！”

        “罢了，保护将军府也是你们的职责，怨不得你，你听见响动，必是这丫头刚才疯叫来着。罢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你且出去吧，务必将外院守好，等将军回来本夫人定传表你的忠心，也算你大功一件。”

        “小人不敢，小人遵命！”护院见夫人没有责怪，岂还停留，只风一样的退了出去。

        待护院不见了人影，李灵芝方冷笑一声，将手从袖中伸出，拿着雪白的手绢擦拭指间血迹。又见小丫环昏死在前，正想着如此处置，却忽听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忙将手绢收起，抬头一看，竟似乎是银蝶。

        银蝶提着一盏灯笼，脚步匆匆，刚近前就见李灵芝在关门，忙道：“夫人，夫人。”

        李灵芝已然将小丫头拖入门后，又从院外将门关上，淡淡道：“银蝶，你不服侍小姐歇息，到这里来做什么？大半夜的，大将军出个门，倒叫一府上的人全都醒了。”

        银蝶却是一脸焦急，声音也带了慌腔，“夫人，您可知小姐哪里去了！”

        “什么？”

        这下，李灵芝是真的惊了，厉声道：“你说小姐怎么了！”

        银蝶惶恐跪下道：“小姐不见了，奴婢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不知道……”

        “混账！”李灵芝挥手就给了银蝶一个耳光，“叫你们好生服侍小姐，如何就不见了，还不快去找！”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今晚本是雀儿守着，奴婢是起夜的时候，见一个人也没有，起了疑心，进屋一瞧，发现小姐不在卧房，连同雀儿那丫头也不见了人……奴婢，奴婢这就去找，马上去找！”银蝶慌慌张张，正要转身。

        “站住！”

        李灵芝喝令道：“你这样乱找，如何能找得到，闹大了，将军又得生气！你先去问各个守门的小厮，看看可有人看见小姐行踪，告诉他们，千万不许声张，谁要是敢坏我女儿的名声，我要了他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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